囚車開啟,衛瀟被拖了出來,扔在地面上,一大桶冷水“譁”的一聲潑了下來,將他全身澆得透溼,衛瀟手指動了動,慢慢睜開了雙眼。
他往日清澈的眼眸變得有些失神,淡淡的掃過四周,卻沒有任何反應。
直到看見白淺予時,他的眼神中才突然聚起了一絲光亮,面上露出一絲欣喜之色。
他的嘴唇動了動,說了三個字。
雖然沒有聲音,白淺予卻已經明白,他說的是:“白姑娘……”
她的眼淚忍不住“唰唰”的流了下來。
“嗚嗚嗚……”囚車底部,驀的伸出一片嫩綠的草葉,跟著兩片、三片,三葉草冒了出來,樊到白淺予身上,與抱頭痛哭。
一邊哭一邊道:“小白姑娘,自從你進了那座石頭房子,我被關在門外,我在外邊用力拍了半天門,門都不開,我聽到你在裡面發出的求救聲,心裡害怕極了!就趕緊跑回來找衛瀟,可是他、他也自身難保……”
遠處,傳來夜宸不耐的語聲:“你們話別完了嗎?有話就快說,這可能是你們今生的最後一次相見了!”
“什麼?!”白淺予如遭五雷轟頂,不顧一切的走到他面前:“夜宸,你說什麼?”一指衛瀟:“你想殺了他?天神將?你難道就不怕天界的報應嗎?”
“報應?”夜宸冷哼一聲,薄唇彎起,露出一絲譏笑:“從我殺了我所有的親人開始,我就不信這世上有什麼因果報應!若有,那為什麼還不報?”
他的臉色在清晨的陽光下顯得愈發蒼白:“那些被我殺死的幾十萬冤魂,為什麼終日只敢在鬼谷上徘徊哭嚎,卻不敢找我索命?如果這世上真有所謂報應,”他墨鏡眼罩上的青光一動:“那就讓我這輩子把我在這世上想做的事做盡做絕,再讓我下地獄承受所有的報應吧!”
白淺予吃驚的看著他:“夜宸,你瘋了!”
“我就是瘋了!”夜宸忽然一腳踢開椅子,站了起來。
高高瘦瘦的他,站在白淺予面前,將她面前的陽光幾乎全部遮擋住,濃重的陰影投了下來。
她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兩隻胳膊忽然被對方用力抓住,如同兩隻鐵鉗般,她頓時動彈不得。
夜宸的墨晶眼罩,就在她的眼前,他清冷的鼻算,幾乎就要吹拂到她臉上來。
“白姑娘,雖然我並不知道,你為什麼知道我的那麼多秘密,那本是我夜宸此生最大的隱秘,也是最大的心痛!”
他鬆開握住她胳膊的右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但是這兒!就在這兒……我的這顆人族的心已經死了!”
他忽然張開雙臂,仰天哈哈大笑了起來:“沒錯!我夜宸就是雖為人族、卻具魔心!”
他低下頭,墨晶眼罩下的雙目,盯著白淺予:“你聽見了沒有?我有一顆魔心,所以現在,你對我說什麼也沒有用了!我夜宸神擋殺神!佛擋*!”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咬著牙嘶喊而出。
白淺予垂下了眼睛,一動不動。
夜宸的墨晶眼罩,停留在她的面前,墨晶上青、紅的光芒閃動,似乎在仔細打量著她。
良久,他才開口:“你在想什麼?你是不是也希望我這樣的大魔頭早點兒死了?這天下就太平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語聲已出奇的平靜。
彷彿剛才那個仰天厲吼的人,根本不是他。
白淺予慢慢抬起眼睛,看著他。
夜宸忽的一怔。
那個看起來平凡的人族少女,眼裡竟有出奇純淨的光輝。
她看他的眼神裡,並沒有害怕、恐懼,而是憐憫、關愛與同情。
“你在同情我?”他冷哼了一聲:“我夜宸生平,最恨別人的同情。那是弱者才配享用的東西!”
“可是夜宸,”白淺予緩緩開口:“當你在戰場上,殺人無算的時候,屍山白骨的時候,你站在血流成河之上,除了一點兒可憐的征服快感,你還擁有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