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秀瑤了吧?”蒼染道:“她,就是那個被村民們獻給巫師,用來祭祀天地祈求為村子恢復靈氣的姑娘。”
他灰色的眼睛有些朦朧:“她那麼美,真不愧是靈石村裡最美的姑娘,哪怕是我踏遍千山萬里路,在我眼裡,她也是最美的姑娘。”
他一向如刀子般犀利的眼神,難得的柔和了起來。
“所以……當我看見白姑娘的時候,我甚至有一瞬,以為是她是秀瑤的轉世。然而,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知道那是為什麼嗎?”他目光一凝,看向衛瀟。
衛瀟想了一下。
“秀瑤其實並沒有死?”他問。
蒼染笑了起來:“真是聰明。靈石井的靈氣的確在逐漸減少,變得稀薄,但那不是上天降下的懲罰,而是因為它逐漸被河水沖走了的緣故。村中巫師利用這個機會,向村民大肆宣揚是因為村子受到了上天的詛咒,藉機向村民索要更多財物,要村民們用村中最美的姑娘秀瑤來祭祀,”他咬了咬牙,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那隻不過是因為,他看上了秀瑤,早已起了歹意!”
“所以他就讓村民將秀瑤綁上,投入井底,這樣他便可以趁機佔有她?”衛瀟道。
“正是!”蒼染咬了咬牙:“秀瑤只是一個柔弱女子,她被投入井底,那巫師便撲了上來,想汙了她的清白,秀瑤拼死不從,以頭撞上石壁,頓時鮮血從額頭上流了下來,那巫師以為她死了,便將她的屍身扔在一旁,置之不理。”
他長著白毛的右手,一拳擊在石壁上,頓時石屑紛飛,漱漱而落。
衛瀟看著他憤怒的面容,這個看起來一向冷靜睿智的青年人,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
他慢慢開口:“你對這件事,知道的這麼清楚,莫非是因為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蒼染截口道:“不錯!以衛兄之聰明,我想你也早已猜到了,我從進靈石村看到秀瑤的第一眼起,就喜歡上了這個靈秀美麗的姑娘,也是為了她,我才留了下來,在這個村子一留就是三年。”
衛瀟倒想不到他這麼爽快就承認,想是這件事在他心中壓抑太久,他很需要的找個人傾訴,便道:“你既然喜歡她,為什麼不去對她表白?”
蒼染愣了一愣:“你若心中暗戀著一個姑娘,卻並不知道她的心意,你會直接去表白麼?”
衛瀟點了點頭:“我會。”
隨即又搖了搖頭:“只不過我活著的這千年歲月中,從未遇到過有那樣的姑娘。”
他微若不聞的嘆了口氣。
蒼染也低下了頭來。
井底兩個人似乎各有心事,一時沉默了下來。
過了半晌,蒼染方道:“我不去表白,是因為那時秀瑤姑娘已經訂了親,未婚夫就是村中富戶的兒子,叫田景,生的倒也白白淨淨、細皮嫩肉。因田家嫌棄秀瑤姑娘家窮,這麼親事雖訂了,卻一直拖著遲遲未辦。反倒是田景,心中十分喜歡秀瑤姑娘,時不時的往她家送些牛肉羊肉,好吃的果子,常常約秀瑤姑娘出來在壠頭相見。”
“我時常見秀瑤姑娘每回歡歡喜喜出去,卻總是與那田景拌上幾句嘴,又緊鎖著眉頭回來,想要上前去安慰她幾句,卻終於還是躊躇不前。”
說到這裡,他劍一般的眉也忍不住鎖了起來。
衛瀟看著他道:“你既然暗中跟隨她出去,又暗中暗隨著她回來,憂她之憂,喜她之喜,可見對她用情於深。其實她不過是一個村姑,未婚夫不過一個村中富戶的兒子,而你卻是萬劍門的劍修,修為高超、儀表堂堂,哪一點田景都沒法和你相提並論,他們雖有媒妁之約,這凡間之人嫌貧愛富,也未見得能成,你為什麼不主動一點,去努力爭取一下呢?”
蒼染被他詰問,終於忍不住長長嘆了一口氣。
“那時我年紀輕輕,又兼已修成劍道元神,壽命可長至五百年,總以為來日方長。卻不知秀瑤姑娘只是一個凡人,她等不起的。”
他低下頭去,似乎在回憶著什麼,好半晌才抬起頭來,慘然一笑:“等到村民們將秀瑤姑娘綁起來,準備獻祭上天,田家自是避得遠遠的,說道這門親事是兩家祖輩定下,當時口說無憑,只能當作一時戲言,就連田景也躲著不肯出頭,逢人問起,只說:‘既然要秀瑤姑娘祭天是上天的意思,那便是她的福氣,我豈有為著自己私心留下她來的理?’”
“我當時氣憤不過,便追至田景家中,將他一劍殺了!他父母自是不肯放過我,帶著幾個僕從跟我死死糾纏,我是劍修,修的是劍心,本不想大開殺戒,但那日一時怒從心頭起,便將田家父母連帶幾個僕從一併殺了,也因此種下了魔心。”
衛瀟道:“劍修向來講究除魔衛道,不可濫殺無辜,你殺了無辜之人,便破了劍道,入了魔道,從此不但無法精進,若要繼續修煉,就要走上邪魔外道了!”
蒼染將手指握緊,道:“我殺了田景一家老小之後,心中殺心大起,提劍追於祭祀點,卻聽村民們說,祭禮已畢,他們已將秀瑤姑娘抬去了靈石井。我便一路追了過去,將抬送的人全部殺了,縱身躍入靈石井,卻不幸的是,看到了秀瑤姑娘觸壁而亡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