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盧傑說這句話的時候,許青青只覺得這傢伙實在是會不懂裝懂,那種古時候詩人登樓賦詩的愁情都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但是此時此刻,她才體會到了對方當時的感受。
許青青看著自己的母親,輕輕地笑著。
笑容裡充滿了悲哀,眼眸裡滿是大火燃燒之後留下的灰燼。
她的世界就要崩塌了,崩塌在那個一手將世界建立起來的女人手上。
崩塌在她最為信任的母親的手上。
母親。
對於世界上絕大部分的人來說,這都是一個無比神聖的詞語。
但是對於許青青而言,這個詞可以和貪婪化等號,可以和欺騙劃等號,可以和利用劃等號,可以和諷刺劃等號。
唯獨不能與之劃等號的,就是信任。
“人素來只能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欺騙。”許青青道:“吶,母親,是因為我太信任你了,所以你才會這樣一次又一次地欺騙我嗎?”
“我那是為了你好!”許母強自道,“那盧傑要是真靠得住,這麼多年了他早就應該回來了,可是他一直沒有回來,這說明了什麼,這就說明我當年的看法一點都沒有錯,這個傢伙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你指望他能夠回來給你幸福,還不如回去和那個賭鬼趙俊一起接著過日子呢!”
“呵呵!”許青青冷笑了兩聲,她看著自己的母親,突然覺得對方活的有些悲哀,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不管自己再說什麼,那個女人都是聽不進去的。
“盧傑根本就沒有給我寫信,”許青青哈哈笑道:“剛才我說他給我寫信,說自己混出了名堂,很快就會回來,那些都是騙你的,可是你問都不問盧傑的事情,就直接承認了自己在撒謊,你覺得你現在說的話,我還會再相信麼?”
“哼!”許母聞言也不再偽裝,冷笑了一聲道:“看來我這麼些年對你是太好了,讓你忘了我才是母親,而你是女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你的父親已經不在了,你的婚事,就全盤有我說了算,什麼時候就輪得上你自己做主了?再說了,你以為你這麼容易就從趙俊那裡回來了,而他為什麼這麼長的時間都不來找你回去,是他善良麼?不,是因為他早就已經把你賣給吳老六的,買你的二十兩銀子人家吳老六都親手交到了趙俊的手裡,修書他都已經寫好了,你以為這門婚事是你想結就結,不想結就不結的嗎?”
大抵是因為今日受到的打擊太多,許青青已經有些麻木了,當自己的母親說到趙俊將自己賣給吳老六的事情的時候,她連眉頭都沒有動一下,只是一臉的冷淡,漫不經心地道:“呵,趙俊嗎,我本來就對他沒有抱任何的希望,他愛怎麼樣怎麼樣,都隨他去吧!只是這門婚事,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誰拿了吳老六的錢,你讓誰自己嫁給他去,反正我沒有拿!”
“今天,你去也得去,你不去也得去!”許母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一把抓住了許青青的手,就把她朝著自己家的方向拉,“人家吳老六是什麼人?那是和我們縣太爺都能夠說得上話的男人,你以為人家單單是有錢麼?你現在放了人家的鴿子,明天咱們娘倆兒就都得死!”
許青青不再說話,她知道,不管自己說什麼都無法和眼前這個心裡除了錢什麼都沒有的女人講出一個所以然來,乾脆就閉嘴,什麼也不說。
今日,她無論如何都要掙脫了母親的束縛,前往濟州尋找自己日思夜想的盧傑!為了這個,哪怕半道上被吳老六抓住,哪怕沒有辦法活著見到盧傑,她也在所不惜!
許青青推開了母親,撒腿就往小河邊的方向跑去,那裡有著父親早年留下來的小船,划著小船順流而下,就算是吳老六得到的訊息再快,到時候也追不到自己了。
只是,許母又怎麼可能就這麼輕易的放他離去!
她在前面跑,許母在後面追。
原本年輕人的體力應該比上了年紀的人快的,但是因為許母的身體向來就很好,加上她前一段時間剛剛服藥打掉了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現在依舊處在虛弱期,短時間內的糾纏還可以佔上風,但是一旦陷入了長時間的拉鋸,她的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更何況這一日之中,心情就像是做了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許多次,讓她那原本就不如何健康的身體更加的虛弱了一些,這會兒頹勢一顯現出來,後面追趕的許母更加是鍥而不捨了!
一來一回,等許青青跑到了船上的時候,許母也跟著一起跳上了船,小船搖搖晃晃之間,在河面上帶起了一圈圈波瀾。
姜寧原本不想殺人的,但是看到這個場面之後,真的是有些忍不住了。
當母親當到了這個地步,真的是該死了!
運起虛無之力,在河面上製造出了一陣狂風,在小船之上爭執之中的兩人,突然有些重心不穩,就連小船都跟著劇烈地搖晃了起來。
姜寧屈指一彈,一道小的都有些看不見的石子兒被這一指彈了出去。
小小的石子兒越過漫長的空間,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那許母扯著許青青手腕的手背之上。
許母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拉扯著許青青的身體,重心本來就有些不穩,手背上這突兀地一吃疼,當下就直接鬆手,背過身去,頭朝下掉入了河水之中。
這個強悍的女人一輩子追逐錢財,但是卻從未想過如何用正經的方式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就連許青青的父親下地的時候,她都很少有跟著去的,許父對他極為寵愛,這種事情他自是不當一回事兒,可是她再家裡就連織布做衣服納鞋底兒這些小事情,一年到頭也很少做,一個懶成這樣子的女人,你指望她會游泳,自然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