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淡煙流水畫屏幽。
曲徑迴廊,山水相依之處,有一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小白樓。
小白樓的側牆之處有一架長長的竹梯子靠著。
晨間陰涼,露水溼了鱗瓦,烏潮潮的,上頭有日子沒人打理,還生了層厚厚的綠苔,依著那灰濛濛打底的瓦片,瞧著倒也不礙眼,反倒有些像是二八芳齡的姑娘們常常喜歡穿著的碎花裙子,愣有些清新可愛。
白雄奇張口一吹,帶著些真元,很輕鬆的就在身下清出了一小塊乾淨的地方,自己先找了地方做好,這才欠著身子,朝一旁還等在竹梯子上頭的婉兒伸出了手,拉她上來。
“修行有成之後,整日裡飛來飛去的,偶爾爬一回屋頂,還真是有些意思。”
婉兒今日穿了一身雪白素淨的布裙,坐在白雄奇的身邊,依著她的肩膀,靜靜的看著天邊。
春日裡白晝一天久過一天,沒有立夏,終究還是有些顯短。
白雄奇摟著妻子單薄的身軀,目光也同婉兒一樣,定定的望著東邊。
“這太陽星常在,而我們卻不常在,便是活著的時候,一輩子下來,細算下來,其實也沒有看過幾回朝陽初升紫氣東來的模樣,我們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妨礙,現在回頭看看,活的卻是太急了些。”
婉兒笑了笑:“我們這一輩子呀,活的太急,死的大約也會很急,只是終歸是來人間走了這麼一遭,總歸這一路有你陪著,總歸我們今日還有朝陽可看,婉兒不怕,婉兒知足。”
深藍的天邊泛起了一絲魚肚白,朝陽在萬丈金光之中浮游,露出了它的一彎輪廓。
“早年讀書的時候,日日起的比雞早,睡得又比狗晚,於書山識海之中車不停軌,鸞不輟軛,一心只想考取功名,欲以天下名教是非為己任,實現自己那點澄清世事,蕩盡不平的宏圖壯志。現在想想,那會兒亂七八糟的忙東忙西,不管是朝陽或者落日,還真就沒有看過幾次。”白雄奇自嘲道。
陰涼的晨風吹過,婉兒把披散在身後的流水長髮攬回身前,笑道:“這世上早起的人有很多,看朝陽的卻沒有幾個,晚睡的人也不少,賞落日的一樣不多,東西好不好,精緻美不美,一半看的是心境,一半看的是身邊之人,與那風景本身,大抵是沒多少關係的。”
白雄奇食指彎曲,在婉兒的鼻尖輕輕刮過,“所謂的心境,大抵也是要看身邊之人的。”
婉約女子眼波流轉,盈盈如水,“所以呀,活的久不久其實沒那麼重要,有沒有找到那個對的人,才是這兩者之間的分別所在。”
白雄奇道:“古人曾有云,‘吾時月不見黃叔度,則鄙吝之心已復生矣。’於我而言,婉兒在側
,我就總是相信自己可以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婉兒白了自家相公一眼,沒好氣道:“你肉麻死了。”
白雄奇嘿嘿一笑,“若是能肉麻死,想來應該要比被蠻人殺死好受的多。”
朝陽露出半顆腦袋的時候,城中的販夫走卒小老百姓們有一個算一個,都已經離開了自家熱乎乎的土炕,開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又一日。
於他們而言,這一日與尋常的每一日都沒有任何的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