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換白衣,婚禮成葬禮。
李家上下,喜氣隨著紅衣一起褪盡,大雪之下,愁雲慘霧。
知天命的年歲喪子,李林如何能不痛徹心扉,好在有大兒子和兒媳在旁相陪,難過的心緒漸而也就緩和了下來。
畢竟,以二子李亭的身體來說,能夠活到現在,已經是極不容易。
很早以前,李林就在心裡做好了早早失去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的準備,李亭能活到當下這個年歲,早已超出了大夫還有自己的心理預期。
沒了李亭,沈靈似乎又變成了李家的外人,一個人站在下雪的院子裡兩個時辰,來來回回的李家人彷彿沒有看見一般,就任由她那麼呆呆的站著,不聞不問,不理不睬。
李家的人匆匆換了衣裳,撤回了舉行婚事用的花頭,綵帶,大紅地毯,燈籠還有門窗上的喜字,院中的酒席也早已人去樓空,就連桌子都被撤了個乾淨。
李林在兒子的攙扶下從內殿走出,準備回屋休息片刻,路過院子的中時候,又看到了正呆呆的站在院子之中,幾乎成了一個雪人的陳靈,渾濁的眸子中流露出了一份不加掩飾的嫌惡之色。
兒子之前已經有大半年沒有發病,第一次復發,是在他們穿過雪松林子,到達松雪村附近的時候,不得不停下了行進的腳步,在村子裡修養,第二次發病,是在今日的婚宴之上,直接導致了李亭的死亡。
李林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胳膊一甩,猛地抖掉了攙扶著自己的兒子的雙手,三步並作兩步,一腳高高的踹在了沈靈的身上。
“哼!真是個敗家喪門的東西!”
李林拂袖,大步走出了院子,至於那個李家的大少爺,從頭到尾目光都停留在父親的身上,正眼都沒有瞧過她一次,父親一走,他便帶著妻子快步追了上去。
沈靈撲到在雪地之上,目光呆滯,一動不動。
偶有丫鬟小廝從院中經過,看到了摔倒在雪地裡的她,眼神中也會有些許的憐憫流露,只不過很快他們就低下了頭,加快腳步從她的身邊經過。
這女人可憐嗎?可憐。
不過她是二爺踹倒在地上的,二爺沒有發話,誰也不敢擅自去扶她起來。
溫暖的房間裡鋪滿了獸皮做成的地毯,地龍燃起,李家二爺頭枕著丫鬟柔嫩的雙腿,雙眸緊閉,氣色也不怎麼好,丫鬟則是一如往常的用那雙靈巧的小手為他揉捏著鬢角,為他舒緩著倦意。
她這一手舒緩精神的絕活在李二爺這裡歷來百試不爽,可是今日,卻顯然並不怎麼奏效。
李林緊鎖的眉頭沒有舒展半分,反倒原本還算有些血色的面上此刻都變些鐵青。
心病,終須一帖心藥才能醫治,手法再好,都不管用。
不論是李林
,還是那丫鬟都清楚這一點。
可即便明知並不能夠幫到家主,丫鬟依舊賣力的揉捏著,在這個家裡,當下枕在自己腿上的這個男人,就是天,就是神,就是一切。
他若不高興,誰都別想高興起來。
“小六。”枕在丫鬟腿上的男子突兀的睜開了眼睛,出聲呼喚門外的侍應。
“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