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壓青松,青松折。
好在那雪松不是什麼大株,大約也就是新成活沒幾年的小松,砸在身上,疼歸疼,倒也沒真個給砸出什麼傷損來。
整個身體都陷入了雪地之中,天上還有大片鵝毛飄落,姜寧探了一隻手出去,裂風呼嘯,刀割般吃疼,觸電般的又縮回了雪中。
僵硬的手指艱難的抹掉雙眼眼皮之上的積雪,黑漆漆的天空,無星無月。
“孃的。”
上嘴皮和下嘴皮被積雪凝結而成的冰水粘合,剛想要開口罵孃的姜寧嘴巴吃疼,邊緣的嘴皮已經被撕裂開了一部分,寒冷至極的緣故,鮮血直接在皮下凝結,倒是沒有滲出來,姜寧疼的眯起了眼睛,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心裡罵了幾句。
剛剛被折斷的樹枝砸醒,疼痛隨著時間的推移消解了些許之後,難以抑制的睏倦之意就像一團漿糊一樣包裹住了姜寧的思緒,呼吸逐漸趨於平穩,緩慢,約莫再有片刻,他就會再一次沉沉的睡去。
可是本能告訴他,睡去就是死亡。
姜寧隱約覺得,自己好像還不能死。
手腳僵硬,四肢遲緩,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姜寧猛地張開嘴巴,大聲吼道:“老子不服!”
上下嘴唇的嘴皮徹底被撕裂,鑽心的疼痛肆意蔓延,連帶著姜寧的腦殼都好像是被人用大錘子狠狠敲了一下般,擰擰的吃疼。
也正是得益於這疼痛的相助,姜寧的睡意消散了大半,凍得僵硬的雙手賣力推開壓在身上的那半截不算太粗的雪松樹幹,整個人側翻過來,用相對利索些的右手支撐在雪地中,緩慢的站了起來。
四緣無人,只有北風捲雪,和大片的松林。
寒冷到了一定程度,身體就會感覺到疼痛,姜寧此時便覺得渾身猶如正在經受一場曠日持久的凌遲酷刑,即便只是站著不動,寒風颳來,都是撲面的生疼。
“咕咕咕!”
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還好,還好!”姜寧費勁吧啦的舉起雙手拍掉了粘在臉上的積雪和碎冰,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情況確實還好。
真正將要被凍死的人,身體大多麻木,有些甚至會詭異的覺得身體發燙,想要脫衣服,甚至會認為積雪像火焰般灼人。
還好,他現在還能感覺到疼和冷。
有知覺,就意味著還有生機。
姜寧沒有去思考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總之一切都是那鏡海的安排,九十九關,這不過才是第一關而已。
泥丸宮封禁,真元封禁,就連體魄都詭異的變回了普通人類的強度,好在這一身流線型的肌肉還有體內的那點雖然不多,但確實是有的白色霧氣,宣告著他到底還存留了些本事在體內,還不算是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只不過那白色的霧氣質地鬆散,量也不多,瞧著根本就不是真氣,姜寧猜測,這大約是凡人們口中所說的內力罷?
這內力雖不多,但若是沒有這麼點,方才些許就直接凍死了,哪裡還有得掙扎醒過來的力氣。
再一次仔細的環視四周,發現左手邊不遠處的地方的黑色格外的濃重,而且從那邊刮來的風相對偏小,夜晚光線暗淡,雖然看不真切,可是姜寧猜測,那邊大約是有一座山或者再不濟也該有個土丘在。
這大晚上的,又無星月光華,急風厚雪之中想要找到食物果腹卻不容易,搞不好食物找不到,反倒加劇自身的消耗,死在這松林之中。
所以姜寧打定了主意,先去那山壁旁邊這個遮風避雪的暖和地方,儲存身體的熱量,靜待天亮風停。
正準備離開,姜寧的腳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他立馬就意識到那一層厚厚的積雪底下,還藏著什麼別的東西。
抱著姑且看看的心思,姜寧彎下腰,從那折斷的松枝上又折下一根粗.硬些的木棍,巴拉開了身邊的積雪,本以為會是被他附身的這具身體先前隨身帶著的什麼物件兒,也許裡頭能有些吃的也不一定。
結果吃的沒有,巴拉出來了一個姑娘。
“哎!”姜寧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腹誹道:“這又是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啊?”
方才若是沒有看見這姑娘,直接走了還則罷了,現在分明是在雪地裡瞧見了她,即便是在渡過鏡海的試煉,姜寧一樣沒有那個視而不見的心腸。
那被凍僵的姑娘瞧著瘦小,真個背起來卻死沉死沉,若不是體內的那一股微弱的內力,揹著那姑娘,他怕是連站著都站不穩,即便此刻,揹著那姑娘前行,姜寧的雙手雙腿也是吃力的直哆嗦。
這具身體在凡人之中其實不賴,只不過他此時也是半損狀態,加上腹中飢餓難忍,確實沒有什麼力氣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