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沒有見過老蘇煙兒,他被蘇鵲救回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入土了。
即便見了,大概也就是個罵罵咧咧,整天沒個好臉色的光棍老煙鬼罷。定會像防賊似的警告自己離蘇鵲遠一點。
可這不影響他感激他。
當他用盡最後的力量爬出了沼澤,第一個發現他的並不是蘇鵲,而是一個面板黝黑,瘦骨嶙峋的老農。
老人順走了他的腰帶,還有他的鞋子。
其後又陸續有兩三人見到了他,只是當時神志模糊,已記不太清具體的情形,總之他被救回來的時候,身邊就只餘了那半截沾血的青鸞而已。
姜寧常常在心中臆想著當年蘇鵲被老頭子撿回來的情景。
想來想去,差不離也就是他那日的光景。
大病初癒的女孩兒舌根變得僵硬,再也不能開口說話。父母遍尋郎中救治無果,終於決定拋棄了她。看病是要很多銀子的,家中的長子過幾年就要成婚,都花在了丫頭身上怎麼行。本還盼著長大了嫁出去好歹能得些個彩禮錢,這下好,啞巴了,鐵定要砸在手裡。
遠遠地來到一個不認識的鎮子裡,帶著小丫頭飽飽的吃了一頓,騙她說就在這裡等著,夫妻二人匆匆離去。
天色漸晚,鬧市也變成了鬼市,小丫頭又冷又餓,哭著鼻子,卻還是傻乎乎聽了母親的話,乖乖在那裡等著。
偶有行人經過也是腳步匆匆,生怕自己惹上麻煩。頂多也就是事後充作談資,與親朋好友咒罵那對狠心父母的無良。
只有一個叼著煙桿子的暮年老頭,罵罵咧咧的走過去,牽起了小丫頭的手,兩人的背影在夕陽之下越拉越長。
姜寧躺在了地上,一堆乾草鋪在身下便算作床了,早些年經常這麼做,倒也絲毫不覺得苦。好歹是在山洞裡,有個遮風擋雨的所在。
“老蘇煙兒啊,”姜寧心道:“我沒見過你,你卻救了我一命!”。
老人若是還在,八成只會說那跟他沒有半根菸絲的關係,若真心感激,便對自己的孫女好點。
姜寧瞥了眼正聚精會神烤著兔子肉的蘇鵲,喃喃道:“明月方才去,夜珠便已來。老頭子你放心,姜寧打小命苦,最是惜福。”。
這些日子,他一有閒工夫,就把那泥丸宮中的方寸虛土放出來,任憑那古怪的立方鯨吞四周的靈氣。
姜寧的想法很簡單,這世上哪有隻往進去吃,卻從來不往出來拉的東西,如果沒有拉,那隻能說明吃的太少。
一個人,給你一隻烤全羊吃,大概要吃好幾頓才吃的完,可如果是一隻小丘山那麼大的巨獸來吃,它八成只當吃了一顆肉丸子,開胃都算不上。
常人進階生虛,一丈見方的虛土約莫要吸收一千的元液,若是攜帶有異相的虛土,大概也就在三千到五千的範圍,虛土的面積越大,元液的需求就依次遞增。
十萬的元液被自己的虛土盡數吸乾,照理說他的虛土起碼該有百丈才對,可這傢伙非但沒有一點要變大的跡象,仍舊是一放出來就瘋狂掠奪天地間的靈氣,就像是一隻快要餓死的饕餮。
姜寧突然產生了一個大膽至極卻在情理之中的可怕想法:自己的虛土或許根本沒有徹底的覺醒,因為靈元池裡那‘區區’十萬的元液之於它,就像那隻烤全羊之於小丘山巨獸,太少,太不夠看!
“姜寧!吃飯啦!”
蘇鵲這段日子講話越來越順暢,偶爾興起,還會扯著嗓子來幾段山謠,大概是村子裡故老流傳的古調,唱的都是門前那座小丘山。
“嘖嘖嘖!”
姜寧撕下了一塊兔子肉,塞到嘴裡,含糊不清的道:“你這烤兔子火候見長啊!”。
“咚!”
腦門又捱了一個板栗。
鵲兒沒好氣的道:“你才是烤兔子,而且這還不是都怪你,一連兩個月了,你每次出去,除了帶回來些菌子野菜,就全是兔子,你跟兔子有仇還是怎的?”
姜寧一臉的無辜道:“我也沒辦法呀,這山裡別說是大熊老虎,就連野鹿獐子都沒有一隻,只有兔子特別的多,而且格外的大隻,又好抓。你要是吃膩了,那咱們就換個山頭住,總不能這連綿八百萬裡的夜幽大森林裡就全是兔子窩。”。
蘇鵲道:“那倒不用,我和爺爺往年都很少能吃到肉的,怎麼會膩呢,而且你不覺得這裡的兔子肉好像比小丘的兔子好吃的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