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同那些年輕的妃子相比,已經帶著滄桑,但在月光之下,細紋卻看不清,反倒比那些個青澀的妃嬪們,多一股風情。
這風情夾雜在清麗,是男人很難抵制的誘惑。
即使,這個人是君王,見慣了六宮佳麗,也難免被她一時吸引。
聞見她身上如蘭似麝的幽香,朱瞻基有些恍惚。
他輕聲說:“既然惠妃喜歡,以後,你就住在長寧宮吧。”
雖然沒有封為貴妃,但何嘉瑜搬進長寧宮,卻像一個暗示,戳著了一些人的心。
焦甜甜到孫清揚跟前嚼舌頭,說惠妃僭越,竟然不經允許到長寧宮裡頭去。
孫清揚淡淡道:“那園子多年沒有住人,本宮平日裡常說可惜了好風景,如今惠妃住著,倒不辜負。她自小就愛海棠,為人又是‘穠麗最宜新著雨,嬌饒全在欲開時’,她住進去,與那海棠也算相得益彰。皇上允了的,不就和本宮允了一樣?”
焦甜甜訕訕,又說了一些閒話,方才藉故離去。
見孫清揚望著窗外出神,燕枝開解她道,“皇后娘娘,想來是您這兩年對皇上多有怠慢,所以他才會去寵幸惠妃。”
孫清揚轉頭輕笑道:“這後宮裡頭,不是這個得寵,就是那個得寵,惠妃得寵,至少知道分寸,比那骨頭輕的要好。況且,這麼些年,惠妃雖然一直無出,卻也謹慎自持,她住那長寧宮,也好。”
“可是賢妃她們——”
“趙姐姐性子懦弱,本宮正是因為惜她曾經救過太子,更不能讓她去坐貴妃之位,那個位子,誰坐上去,都會成為眾矢之的,本宮就是從貴妃之位上來的,深知艱難。貴妃離後位只有一步之遙,所以下面的人都鬥雞眼似地盯著,又不像皇后輕易不會被廢,坐上去了時時如履薄冰。淑妃一早看的明白,叫本宮不用考慮她,她好當個逍遙散人。其他也就是麗妃能夠與惠妃一決高下,焦昭儀她們,除非突蒙聖寵,不然沒什麼機會。這些年,皇上遲遲不肯立貴妃,就是怕宮裡頭的平衡打破,風波再起。”
皇上的意思不明朗,皇后又樂見其成,宮裡頭的人,就看著麗妃和惠妃兩個使勁。
搬進長寧宮,何嘉瑜只覺得如同做夢一般,彷彿她還在月光下跳那場華而不實的舞。她沒想到這招兵行險棋竟然被皇上接受了,榮華富貴垂手可得。
不久之前她的祖父過世,何家漸漸敗落,她在宮裡頭得不到什麼助力,往來人事幾乎全部崩塌,耳目盡失,心裡正在惶急,想不到如今不過短短一年多,她竟已經住進了長寧宮,受盡寵愛。
世事無常大概說的就是這樣吧。她看著銅鏡裡的人,銀紅色的貴妃華服,珠釵環繞,姿容越發豔麗,神采飛揚,不由滿意地露出笑容。
笑容還未收盡,就聽見身後宮女來報:“王公公來了。”
何嘉瑜屏退左右,王瑾畢恭畢敬地走進來,低聲道:“惠妃娘娘,錦衣衛那邊……”
他話還沒有說完,門外突然傳出喧譁,何嘉瑜站起身,便見麗妃袁璦薇迎面走進來。
王瑾已經閃身進了裡間,袁璦薇唇邊揚起笑意:“惠妃真是姿色過人,到了如今的歲數,還能再得皇上賞識,不知道什麼時候得空,也好指點妹妹一二?”
何嘉瑜卻一改平日的飛揚,微微低頭輕笑,“不敢,袁妹妹麗色天成,宮裡頭誰人不知你得皇上歡心,這麼些年,一直聖眷不斷,姐姐要和你學才是。”
袁璦薇眉眼一挑,眼神甚是犀利:“你有什麼不敢,在長寧宮裡裝成皇后昔日的樣子,不就是為了能夠蒙皇上愛憐嗎?”她突然冷笑一聲,聲音帶著寒意,“你當皇上真相信你是為著那些個海棠,才去的長寧宮嘛?皇上不過是想試試你的心性,偏你竟然輕狂地搬了進來。”
她瞧著滿屋精緻,輕蔑地笑道:“等皇上想過來了,只怕這長寧宮,你未必能夠住久,抓緊時間享受這些個好日子吧。”
何嘉瑜低頭垂目,一派溫婉,擺出逆來順受的樣子,袁璦薇揚了揚眉,輕聲笑道:“姐姐也不必緊張,說不定你真有這個福氣,能夠長居呢。這麼多年的好姐妹,你得了這樣的好處,我自然要來給你道一聲賀,只不過……”
她頓了頓,何嘉瑜心裡一突,就聽到袁璦薇低聲道:“我聽聞姐姐在打聽一個人,這幾日王公公頻繁打聽錦衣衛的事,想來因為姐姐的祖父過世,訊息不像從前靈通,姐姐掛念的那個人,突然沒了音訊,所以著急吧?”
看到何嘉瑜驚訝的神情,袁璦薇笑容愈加燦爛,“你讓王公公查的人,可是叫馬明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