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陸將軍頓時厲聲喝道:“一派胡言!給我住嘴!”只可惜為時已晚,在場眾人頃刻間便已譁然開來。陸將軍急忙叫軍士將“陰山堂”的三個道士帶走,又向在場的眾人吩咐道:“玉門關乃是軍事要地,今日之事生得詭異,定然是有歹人在暗中作祟;所謂的詐屍,自然也是歹人的手段!似這等瘋言瘋語切不可流傳出去,以免亂我軍心。”眾人應答一聲,卻藏不住眼神中的驚惶。
隨後陸將軍又和先競月商議,想要聽聽這位親軍都尉府統辦的意見。先競月和陸將軍的看法倒是一致,今日義莊裡的兩具活屍和城門口運送來的十來具活屍幾乎是同時出現,能將時間捏拿得如此精準,可見這場詐屍的背後定然有人操控。雖不知對方究竟是何意圖,但極有可能便是針對玉門關這十萬駐軍而來。
至於這些活屍的來歷,他雖然聯想到了鄱陽湖畔陰間家族裡的那具“華夏第一殭屍”,但到底只是猜測而已。如果這一猜測屬實,那麼整件事的幕後設局人,多半便是言思道,因為他當時也參了過陰間家族之事。雖然謝貽香曾親眼目睹言思道命喪於家族的大芮曾祖父手下,但就連謝貽香自己也不敢肯定言思道是否當真已經身亡。
而先競月在湖廣時曾和言思道打過交道,甚至還一同並肩作戰,深知此人智計無雙,卻又不是什麼善類。看他在湖廣的舉動,表面上似乎是要謀取錢財,但推敲當中的許多細節,他對錢財卻又不屑一顧,也不知他心中究竟懷著怎樣的企圖。倘若今日玉門關的屍變果真是那言思道一手謀劃,難不成言思道所圖謀的竟是整個天下,想要挑動天下間戰亂?
可是僅憑十幾具活屍,雖然其力量和速度遠勝常人,但對玉門關這十萬駐軍而言,今日之亂無疑是隔靴搔癢,動搖不了駐軍的分毫。就算沒有先競月在場,眾軍士制服這些活屍也是遲早的事。所以玉門關今日發生的詐屍暗藏什麼樣目的?難道僅僅是要以此向玉門關的駐軍宣戰,又或者是隻一次警告?
至於“陰山堂”道士關於“殭屍”的言論,陸將軍身為十萬駐軍的統帥,為了保險起見,也只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當即吩咐軍士將捕獲的幾具活屍以及其它活屍的殘屍盡數焚燬,不能留下一支手、一支腳,就連那些被活屍殺死的百姓和軍士,也一併將屍身焚燬,甚至連義莊裡停放的所有屍體也一具不留。
待到他吩咐妥當,一名軍士忽然疾跑過來稟告,說就在方才屍變的時候,官道右邊的軍營裡發生了兇殺案,死了十幾名軍士。由於當時全軍上下都因城門口的活屍震驚,一時竟沒人注意,直到此刻才發現這些軍士的屍體,也不知兇手是誰。陸將軍心中一驚,怒道:“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陸某人的軍營中行兇,速速帶我去看!”
看來今日之事,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陸將軍便請先競月一同前往檢視,看看這位親軍都尉府的統辦能不能找出什麼蛛絲馬跡,其他的幾名將領和呂師爺、周師爺二人也一路跟隨。眾人沿途詢問這個前來稟告的軍士,才知道右邊軍營裡被殺的那十幾名軍士,竟然都是伙房裡當差的軍士,也便是軍中的廚子。
原來玉門關的十萬駐軍駐紮在城牆後面,又被當中的官道隔開成左右二營,官道右邊軍營裡的兩三萬軍士,平日裡都是兩個營帳合用一口二十人的大鐵鍋煮食,但米麵肉菜等食材則是由伙房統一分配。而伙房裡共有十幾個廚子,平日裡只負責食材的粗加工,從而分發給各營軍士,有時也會給將領們開開小灶。此刻聽說被殺的軍士乃是伙房裡的這些廚子,眾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急忙來到右邊軍營的伙房,乃是一座極大的帳篷,帳篷外是堆積如山的食材。進到帳篷裡一看,裡面便是那十幾名廚子的屍體,死因度是脖子上一條細細的傷口,看手法顯然是被同一人用利刃割開喉嚨,之後再將屍體全部丟棄到帳篷裡。
見到這些廚子的死因,先競月不禁微微皺眉,說道:“好狠的刀法,不料此間竟有如此人物。”陸將軍等人都是行伍出生,不通驗屍查案之道,連忙向先競月請教。其實先競月也不擅長此道,但看這十幾具屍體的形貌,顯然是死於一兩個時辰前,最多不會超過三個時辰,算來正好是義莊和城門口出現活屍的時候。照此推斷,這是十幾個廚子之死顯然不是巧合,甚至極有可能今日發生的屍變,便是要替殺害這十幾個廚子的兇手打掩護,利用活屍引開營中軍士的視線。
對於先競月的這一推測,眾人都暗自點頭。可是歸根結底,對方下手殺害右邊軍營裡的這十幾個廚子又有什麼目的?想到這裡,那周師爺便將目光投到營帳外的食材上,試探著問道:“難道……難道兇手殺死這些廚子,便是要對此間的食材做什麼手腳,想要下毒害人?”
旁邊的呂師爺卻搖頭說道:“伙房裡的廚子被殺,我們自然會聯想到食材被人下毒,兇手應當不會如此愚蠢。”周師爺沉吟道:“或許兇手只是要毀去這些食材,斷去駐軍的糧草造成恐慌,並不怕被我們知曉。”呂師爺又搖了搖頭,說道:“照眼下這般局面來看,兇手若是對食材動過手腳,只可能是在裡面下毒。試問如此一批大食材,若是為了斷我糧草,大可以一把火全部燒掉,豈不是更省事些?”
聽到兩位幕僚的商討,陸將軍望向伙房外堆積如山的食材,基本都是一袋一袋的小麥粉,還有少部分白菜和豬肉,不禁冷笑道:“若是下毒,那得需要多少毒藥?而且兇手在殺人之後,倉促間要對這些食材全部下毒,也不是什麼易事;若是放火燒燬,畢竟又太過招搖,只怕兇手也不願冒險,從而暴露自己的行蹤。但是小心起見,還是叫隨軍郎中前來查驗清楚。”說罷,他又向先競月問道:“依照這些廚子脖子上的傷口,先統辦可能看出兇手的來歷?”
先競月此時已將伙房裡的十幾具屍體粗略檢查一遍,聽到陸將軍發問,便回答道:“兇手武功極高,算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所用兇器多半是一柄薄如蟬翼的短刀,卻與中原各派刀法不同,應當是一個來自西域的邪派高手。另外兇手乃是用左手出刀。”那呂師爺不禁問道:“先統辦是說兇手是個左撇子色目人?若是如此,我們這便去外面的街道上搜查。”
先競月卻緩緩搖頭,皺眉說道:“未必,漢人也有可能習得西域邪派刀法。而且兇手能在軍營裡一擊得手、來去自如,更沒留下什麼蹤跡,極有可能一早便潛伏了駐軍當中。至於他用左手出刀,或許只是刻意掩飾,說不定他的右手刀其實比左手刀更快。”
聽到先競月這般作答,呂師爺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說道:“玉門關的駐軍號稱十萬,雖然只是對外的虛張聲勢,但五六萬人也是有的。如果兇手是營中的軍士,要想查出此人,豈不是大海撈針?”
先競月沉思半響,忽然說道:“一千人?”呂師爺微微一愣,問道:“什麼一千人?”先競月緩緩說道:“徹查下去,今日發生屍變時,無論營中軍士還是街上百姓,但凡有嫌疑者全部找來。只要在一千人以內,我便能從中找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