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貽香和聞天聽座下的四名弟子都知道那任三曾祖父和大芮曾祖父的厲害,好容易才從夢境中甦醒,哪敢在這“陰間赤龍鎮”裡多做停留?當下眾人便往衙門裡直衝進去,雖然裡面有好幾名守衛,但驚惶之間哪裡敵得過眾人,頓時被制服當場。
那吳鎮長三言兩語擺平了鎮上的族人,也一併衝進了衙門,帶領大家直奔衙門的後堂,果然,就在這衙門的後堂裡,分明堆了一屋子的物件,倒像是個五花八門的雜貨鋪,和外面的赤龍鎮衙門後堂卻是大不相同。那謝貽香目力極好,不過一轉眼間,便發現了自己那柄緋紅色的亂離,被擺放在了一個箱子上,連忙伸手取了回來。
待到亂離終於回到自己手裡,謝貽香頓時定下心來,緩緩籲出一口長氣。卻見亂離下分明還有一本薄薄的書冊,竟是海一粟臨死前送給自己的《水鏡寶鑑錄》,原來也一併被家族裡的人收繳在此。謝貽香一時也不及細想,當即一併取回,裝進了自己懷裡。
再看聞天聽座下的四名弟子,也在這後堂裡尋回了各自的兵刃和物件,紛紛整裝待發。那吳鎮長卻是心花怒放,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原本使用的那一柄軟劍,還有他在祭壇下“金門”後尋到的一柄新的軟劍,連同他偷盜出來的玉器珠寶,此刻都還沒來得及放回祭壇裡,乃是一併被堆放在了此間。當下他也不客氣,一股腦塞回了自己懷中。
因為要等那吳鎮長收拾好珠寶,眾人在這後堂里約莫耽擱了一炷香的時間,這才終於準備就緒。聞天聽座下那位“空裡飛霜”李亦斕,也在附近的屋子尋到一些糕點,一併分給眾人,大家在沉睡中餓了一整天,當即胡亂吃上幾口,便一同踏出這衙門的大門。
卻不料剛來到衙門門口,猛然間一股極強的氣勁從門外徑直傳來,謝貽香、吳鎮長連同聞天聽座下四人居然同時一個踉蹌,相繼退了回來,差點還摔倒在地。
謝貽香驚恐之下,亂離已然自行出鞘,跳到了她的手裡。定睛望去,只見衙門外一個高瘦老者目光如炬,豪氣外露,正是之前在祭壇上打過照面的任三曾祖父。
依照吳鎮長的推斷,這任三曾祖父此刻應該是在那湖神祭壇一帶主持修繕的工作,想來是聽到了方才從鎮上趕過去的族人稟告,這才前來檢視。要知道眼下這“陰間赤龍鎮”離那湖神祭壇之間,到底還隔著一里地的路程,這任三曾祖父居然在這片刻之間便現身於此,其修為之高,當真令人不寒而慄。
回想起當日在那祭壇之上,聞天聽座下“十七君子”裡的八人,為了要替聞天聽爭取恢復功力的時間,曾一同出手對付這任三曾祖父,卻不料或死或傷,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八個人便已全軍覆沒。可見這位任三曾祖父的本事,至少不在已故的聞天聽之下,僅憑眼下的謝貽香等人,自然不及當時的“八君子”,倘若和他動手,無疑是自尋死路。
更何況那吳鎮長又是的貪生怕死之輩,謝貽香倒不敢指望於他,當即便吩咐他去尋找青竹老人,自己則斜斜劈出手中的亂離,看似亂刀中的一招“亂雲飛渡”,當中卻又是謝封軒那“空山明澗”的勁力。
伴隨亂離緋紅色的刀光一閃,整個赤龍鎮衙門的大門便在刀光中徹底坍塌,徑直往那任三曾祖父身上砸落過去。而謝貽香也連忙退開兩步,以防這任三曾祖父暴起傷人。
卻不料衙門的大門還沒來得及坍塌下來,那任三曾祖父的身影一動,居然提前穿過砸落的碎木碎石,徑直來到了謝貽香身前;看他這般速度,竟絲毫不比那青竹老人的動作慢。
謝貽香雖然驚訝,但也從來不敢低估這位任三曾祖父。逢此情形,她那“落霞孤鶩”的身法早已透過“融香決”融入到了她的一舉一動之中,當即斜斜踏上一步,居然搶到了那任三曾祖父的側前方,繼而反手一刀向後劈出,直取那任三曾祖父的後頸。
那任三曾祖父不禁“咦”了一聲,似乎有些驚訝於眼前這個小姑娘的出手。當日在祭壇上,謝貽香因為亂離被繳,又被青竹老人封住了啞穴,所以一直不曾出手,更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那任三曾當時祖父察言觀色,見這小姑娘內力不深,倒也並未將她放在心上。誰知此刻這一動手,謝貽香這一份臨場的反應和化守為攻的手法,雖然招式間內力平平,卻分明是一流的手段。
任三曾祖父當下再不敢大意,回手一擒,便以空手抓住了謝貽香攻出的亂離,兀自將刀鋒握在了手裡;而他那一支瘦如枯柴的手掌,竟是絲毫不懼亂離那鋒利的刀鋒。與此同時,就在這剎那間,聞天聽座下的何海山、孫明勇、穆洵和李亦斕四人,也已分別出手,同時攻向那任三曾祖父。
這一來可謂是新仇舊恨一併算了,當時在祭壇之上,聞天聽座下的這四人都曾被任三曾祖父相繼擊潰,昏迷中也沒看到青竹老人擊殺聞天聽的那一幕。待到從天祖父的“太虛一夢”中清醒過來後,聽到謝貽香和吳鎮長說起聞天聽的身亡,還以是這個神秘家族下的毒手,甚至極有可能便是眼前這位任三曾祖父。所以此刻四個人手中的一柄劍和一把短刀,還有兩隻空手,頃刻間已將那任三曾祖父圍在當中。
然而那任三曾祖父一隻手牢牢握住謝貽香的亂離,空出來的另一隻手憑空揮彈,頃刻間便已將四人攻來的招式盡數化解開去,嘴裡冷冷喝問道:“你們究竟是怎麼逃出來的?”
謝貽香的亂離好容易才失而復得,哪知此刻卻被這任三曾祖父看出虛實,知道自己的一身功夫都在這柄短刀之上,所以剛一動手便將自己的亂離控制起來。當下謝貽香連忙奮力回奪,但亂離就像是插進了石頭縫裡,怎麼也抽不出來。聽到對方這一問,她忍不住恐嚇道:“朝廷大軍已然殺入你們這‘陰間’山谷裡,而你們的‘太虛一夢’也已被毀,那個半死不活的什麼天祖父,連同祖屋裡沉睡著的六七百人,眼下已然盡數喪命。你若是就此投降,還有可能保全住家裡其他人的性命!”
那任三曾祖父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胡說八道。”然而話雖如此,他心中卻是驀然一驚。要不是天祖父的“太虛一夢”出了問題,這幾個昨天才被送進祖屋裡沉睡的人,怎麼可能還不到一天的工夫,便已盡數逃了出來?
一時間任三曾祖父也猜不透其中的緣由,心中殺意陡升,手中略一發力,一股罡氣已順著抓住謝貽香亂離的手臂傳出,透過刀身直往謝貽香身上襲去。
而謝貽香卻還在奮力奪刀,竟沒察覺到對方的罡氣襲來,更不知道任三曾祖父的這股罡氣之猛烈,以自己的修為,若是受此一擊,只怕頃刻間便要七竅噴血而死。
就在這緊要關頭,謝貽香忽覺自己手上一空,當即跌跌撞撞地退開好幾步,輕而易舉地便將亂離奪了回來。再看亂離的刀刃上,居然還附帶著任三曾祖父的一條斷臂,斷臂的手掌依然牢牢地將刀鋒抓緊;至於那手臂斷裂的傷口處,想來是因為這位任三曾祖父太過於消瘦的緣故,僅有少許的鮮血溢位。
任三曾祖父的一條手臂怎會忽然斷去?就連那任三曾祖父自己也是吃了一驚,忍不住慘叫一聲,隨即奮力震開聞天聽座下四名弟子的兵刃,迅速退卻到了一旁。
只聽青竹老人那有氣無力的聲音已然響起,緩緩說道:“你應當明白,方才卻是我手下留情了……否則,便不止是斷去你一條手臂這麼簡單了。”
話音落處,青竹老人那精壯的身軀已然穿過坍塌的圍牆,徑直踏入了衙門當中,手裡還兀自拿著一柄點燃了的旱菸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