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器的外面,丁凡整整盯了一晚上的時間,本以為這兩個人或許不會說什麼了,就連羅隊長都有點扛不住疲憊,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面睡著了。
卻在臨近天亮的時候,徐來突然活動了一下身體,彎著腰有點吃力的走到門邊上,吃力的往旁邊看了一眼。
顯然這會兒他還在想著,是否能跟隔壁的外甥說兩句話,但事實上,胡德凱並不是很想搭理他,原本還坐在床邊上,雙手抱著膝蓋,蜷縮在牆角的位置。
可聽到了舅舅在隔壁叫他,他整個人卻直接倒在了床上,面朝牆壁的位置,一點要回話的意思都沒有。
反倒是徐來昨天想了一晚上,這會兒蹲在牆邊上,吃力的看著隔壁的牢籠,張了張嘴,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在最後的一刻,話到嘴邊的時候,他又將嘴巴閉上了。
就好像丁凡之前跟他說的,兩個人已經很多年沒有好好的交流了,很多話就算是想說也不未必能說的出來。
而且就算是說了,胡德凱也未必能接受。
這是徐來多年來,一直不跟胡德凱交流,躲避他所造成的。
在老家的時候,一個小山村就那麼幾個人,沒有人搭理他已經夠胡德凱難受的了,現在好不容易走出了那個山村,到了外面的大城市,他卻發現周圍人看他的眼神總是帶著種種異樣,身邊唯一的舅舅更是不願意跟他說話。
那些年兩個人一起相依為命,到處打工賺錢,拿到了錢不分給他也就算了,可舅舅連一句話都不願意跟他說,這一點是最叫他難以接受的。
想當初,舅舅跟哥哥之間的感情,胡德凱那是見到過的, 那兩個人之間的感情有多好,甚至跟父親相比,胡德勝更喜歡跟這個小舅舅接觸。
可現在,跟在舅舅身邊,舅舅卻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這對他造成的傷害幾乎無法估量。
有那麼一段時間,胡德凱幾乎在心裡,有些嫉妒哥哥,認為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喜歡他,所有人都願意跟他說話。
而跟哥哥一母同胞的自己,卻是一個沒有人願意搭理的醜小鴨。
要知道,對於外面的世界,他走到哪裡都是一片陌生,對於周圍的一切他都沒有絲毫的認知,唯一能夠給他一點依靠的人,就是舅舅。
可舅舅卻從來沒有給過他一點好臉色,不是橫眉冷目的看著他,就是緊皺著眉頭,一臉寒霜的指責。
直到今天,丁凡跟他說起了舅舅的事情,他到現在都不願意承認,其實這些年舅舅都是為了他好。
很多生活中的小事,其實細想一下,也不難看出來,舅舅對於他還是十分關心的。
走出大山之後,他身上的第一件衣服,是舅舅給他買的,那是他第一次穿上新衣服,乾淨的新衣服,走到哪裡他都可以得意的昂起頭。
第一次生日,是舅舅給他過的,專程買了一個不大的蛋糕,雖然不大,但真的很好吃。
那種甜,是他這一生都忘不了的。
第一次去公園,也是舅舅帶著自己去的,雖說當時舅舅是為了到附近幹活兒,但公園裡也是要買票的,舅舅看的出來對裡面十分好奇,拿出身上為數不多的錢買了一張票,自己卻不捨得進去,只在門外看著他。
……
現在回憶起當年的事情,他才的發現,舅舅其實對自己真的不錯,這些年來舅舅雖然對他總是冷著一長臉,可為他做的事情太多了。
他之所以一直不開口,也不跟舅舅說話,寧願面對牆壁,也不願意回應一聲,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他沒有臉面對舅舅。
父母死在了他的手上,那是舅舅的親姐姐,他不敢將這件事跟舅舅說出來。
這些年來,舅舅每天吃的飯菜裡面,他都偷偷的下了藥,雖然這些藥,用的有些多餘,可時間長了,對於舅舅和舅媽傷害依舊很大。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的嫉妒和猜忌,他哪裡還有一點臉在去跟舅舅見面那?
“小凱呀……對不起!”徐來落寞的蹲在柵欄邊上,等了好長時間,胡德凱依舊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這不得不讓他想起了之前,丁凡跟他說的話。
這孩子被他推得太遠了,都這個時候了,想要跟他說句話,他竟然都不願意搭理自己了。
“丁警官說的沒錯,是我將你逼得太狠了,也把你逼得太遠了!”徐來無力的坐在了地上,雙眼呆滯的看著外面,將頭頂在了門上苦澀的說道:“其實我不是一個稱職的舅舅,我沒有帶過孩子,唯一接觸過的孩子,就是你哥哥,只是他跟你不一樣,他很獨立,而你就完全不一樣。”
“我一直希望,有一天能夠看到你獨當一面,到時候我也可以回家看看你爸媽,跟他們說一聲,你長大了。”
“可惜……我失敗了,我一直都是一個失敗的人,離開了家,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渺小,也知道了自己有多麼的脆弱,簡直不堪一擊,因為終於明白了當初你爸媽為什麼不同意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