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口說的。”出岫笑回:“總得晾他們二十天才行。”
“那我明日就去告訴他們。”雲逢受命。
出岫“嗯”了一聲,未再多言。
氣氛忽而靜謐下來,令夜晚的吟香醉月園有些詭異。也許出岫自己並不覺得什麼,可雲逢卻覺得尷尬。當初兩番痴心求娶,都吃了閉門羹,第二次更是遇上雲辭之死,也令他看出了這女子對雲辭的一片深情。至此,不敢繼續奢想。
可心卻似管不住一般,每每總憶起關於出岫的音容笑貌,於是只得藉著自己身為雲錦莊當家人的身份,在每年她生辰之際送幾件精心織造的華美裙裾。這幾年來,雲逢最渴盼的便是每年三月底,各地各行業的管事前來報賬,那是他一年之內能光明正大看見她的唯一時候,而且,還能光明正大地與她說話。
一年一年,他也見證了她從一個小小啞婢變成出岫夫人的傳奇過程。旁人也許不知道,他究竟花了多少心思留意出岫的事情,但這些年來出岫一步步殺伐決斷、名動天下,他了解內情之詳細,幾乎便如親眼所見。
每每向叔叔雲忠打探時,叔叔總是會警告他死心,可是……身份差距已雲泥之別,難道還不許他相思一場嗎?難道聽聽她的訊息也不能嗎?當初匆匆娶的一房妻子終於發現他心有所屬,懷孕三月時傷心滑胎,最後鬱鬱而終。
不是不愧疚,但自從他誤闖知言軒小院的那一刻起,那驚鴻一瞥已註定了此生他要心繫於她。縱是得不到,若能天天看著,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好在皇天有眼,叔叔臨終之前舉薦他來接替管家之職,出岫也同意了。如此他才能名正言順地來到雲府,有這同住屋簷下日日相見的機會。
能有今時今日,能天天見著她,又做了雲府的總管,也算無憾了。
想著想著,不禁就想得遠了。雲逢在心底默默嘆氣,也不知算是滿足的嘆息,還是貪婪的嘆息。他垂著雙目,只用餘光去看出岫,雖然並不能清楚看到她的表情,但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她也在看自己。
果然,但聽出岫徐徐問道:“雲管事喪妻多久了?”
雲逢一怔,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還是如實回道:“整整兩年。”想起亡妻,他心中也是一番內疚:“是我對不住她。”
“兩年……都這麼久了,雲管家沒想過續絃?”出岫再問。
聽到這話之後,雲逢的第一反應是想問問出岫:侯爺都死了五六年,你怎沒想過改嫁?但他知道這話他不能問,於是也只得繼續沉默,不予做答。
出岫想起老管家雲忠臨死前說的話,此刻又見他這副不言不語的模樣,也信了七八分。這事若放在從前,只要對方不戳破,她定然會假裝不知,亦或者故作輕鬆自然;可大病一場,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她也深知該坦然面對。
就如同能坦然面對聶沛瀟的示愛,能有勇氣接見明氏兄妹一般,對於雲逢的痴心錯付,明知會無疾而終,又為何要故作不知再耽誤著他?不若挑明瞭罷。
想到此處,出岫又是笑問雲逢:“咱們府裡別的不多,一是錢多,二是女孩子多。你若都看不上,也放眼去外頭挑挑,以你如今的身份,年輕有為,想必能挑到可心之人。”
聽了這話,雲逢只是笑得苦澀:“大約緣分還沒到,我也不強求。”
“我不是催你,只是瞧你每日為府裡忙進忙出,屋子裡沒個貼心之人。”出岫淡淡解釋。
雲逢還能再說什麼?只得回上一句:“多謝夫人掛心。”
出岫未再多言,靜默片刻命道:“去將淡心叫出來罷,該回知言軒了。”
“是。”雲逢領命,往小隔間裡而去。方才淡心藉口煮茶迴避,如今是該叫她出來了。雲逢邊走邊想,覺得淡心也是個不錯的女子,知情識趣,而且與她相處並不覺得煩悶枯燥。
只是這霎起的一個念頭,雲逢忽然頓住腳步,轉身看向出岫,頭腦一熱脫口而出:“夫人,我想求娶淡心姑娘。”
既然很難再喜歡上誰,那何不娶一個自己欣賞的女子?更何況,淡心是出岫身邊的大丫鬟,頗受重用,自己若娶了淡心,這是不是也能變相與出岫更親密一些?
娶不了心上人,那便娶一個離她最親近的女子罷。倘若真能娶到淡心做續絃,雲逢相信自己第二次做人夫君,會比第一次做得好,至少不會讓淡心重蹈亡妻的覆轍。
此時此刻,出岫也很錯愕,她沒想到雲逢竟然會開口求娶淡心……然而更錯愕的是,她順著月光朝雲逢看去,恰好瞧見淡心站在小隔間門前,就在他身後幾步之遙。
鵝黃色衣衫在月色下泛著柔和清順的美,淡心呆立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