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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在羨雲閣裡,雲府眾人都喝得酩酊大醉,氣氛好不歡快。淡心等人帶頭鬧騰,將一雙新人攪得面紅耳赤。這一夜,大家沒有主僕之分,有的只是對新人的誠摯祝福。
出岫並未被赫連齊的那封書信所幹擾,今日也是萬分開懷,為雲羨和鸞卿,更為沈予。因此,她不自覺地多喝了幾杯,待回到流雲山莊時,已是臉色酡紅、醉顏嬌嫩,連身上那件粉桃色的衣衫也黯然失色,不及人豔。
這邊廂,流雲山莊裡已陷入沉靜,出岫在美酒的作用下安然入睡;那邊廂,在城西千雅閣,好戲才剛剛開始。
聶沛瀟覺得自己實在憋不住了,今夜若不問清楚出岫夫人與赫連齊的舊事,他必定會煎熬得難以入睡。明知這事不該他過問,他也沒資格過問……但他忍不住,無法做到就此忽略。
千雅閣從前曾是兵部尚書家裡的私宅,後來幾經輾轉賣給明氏,成為世家子弟聚眾宴請的一個固定據點。本來這座宅子並不在明瓔的陪嫁之中,後來不知為何,右相明程將其補送給了獨生愛女。如今,這座千雅閣雖名義上屬於明氏,但其實早已算是赫連齊夫妻二人的私產了。
聶沛瀟曾經來過千雅閣參加遊園宴請,管家與侍衛都認識他,知道來人不能得罪,遂連忙請示赫連齊。赫連齊雖感到詫異,但也知道禮數,於是前往迎接:“殿下怎得來了?”
“怎麼?本王不能來嗎?”聶沛瀟對千雅閣的格局很是熟悉,邊說邊抬步往小花園而去。待走近一瞧周圍的佈置,他立刻蹙眉不悅,面色猶如欲來風雨。
小花園素來是千雅閣的一道風景,但容客量太少,因而大家每每只是駐足觀賞,並不在此設宴聚請。今夜這小花園顯然是特意佈置過了,四周掛滿荷花形狀的粉色燈籠,各種不具名的鮮花將主桌環繞一圈,紅紅綠綠爭豔奪目,使人步入其中便如身臨花海,整個氛圍顯得鮮豔而曖昧。
原本是能夠坐下四人的主桌,被人生生撤掉兩張石凳,餘下的兩張石凳隔桌相對,凳子上還鋪著蓮花寶座形狀的軟墊,應是主人體貼客人所準備的。遑論那主桌上的兩盞紅燭熠熠高聳,怎麼看都像是成親所用的龍鳳喜燭。
只是隨意掃了幾眼,聶沛瀟已更添惱火,冷下聲音對赫連齊笑道:“景越好興致,約了哪位佳人?”
由於聶沛瀟背光而立,赫連齊看不到他的臉色,便也不知這位誠郡王醋意大發。他尷尬地輕咳一聲,回道:“殿下說笑了,不過是故人重聚,約來小酌一番。”
“小酌一番?”聶沛瀟笑得諷刺:“這位故人應該是個美貌女子罷?你也不怕明夫人吃醋?”
提起明瓔,赫連齊霎時變色,沉聲嗤道:“內子善妒之名,原來已傳到殿下耳朵裡了。”
善妒?明瓔善妒可是出了名的。“近的不說,只說遠的。當年明夫人火燒醉花樓,逼死晗初姑娘,那可是流傳甚廣的段子呵!”聶沛瀟有意刺激赫連齊,邊說邊側首看去,見他腳步踉蹌似受了打擊,口中還不清不楚說了句話。
“你說什麼?”聶沛瀟傾身細聽,僅僅能分辨出“晗初”二字。聽到這個名字,再想起四五年前那曲絕世妙音,聶沛瀟更覺不悅,腦中一熱索性直白道:“赫連兄好大的豔福,先有晗初姑娘這個紅顏知己,如今又能與出岫夫人月下相約。本王真是羨慕。”
聽聞此言,赫連齊立刻醒悟過來,看向聶沛瀟恍然問道:“殿下都知道了?”
聶沛瀟冷哼一聲,算是預設。
赫連齊見狀搖頭苦笑:“下官差點忘了,當年晗初掛牌時,您也曾經前去相爭,必定見過她真容……如此說來,您早就知道出岫夫人的真實身份了罷。”
聶沛瀟一時沒明白這話中深意,不禁怔愣原地思索一瞬。那兩個名字在心中飛速閃過……晗初、出岫?真實身份?
電光火石,猶如醍醐灌頂,聶沛瀟猛然醒悟赫連齊所言之意:絕美、擅琴、又與赫連齊是舊識……這天底下還有幾個如此絕色的女子?又有幾人能彈出那天上仙音?!
玲瓏七竅當如此,衷腸一曲斷巫山。人心重利多輕賤,萬籟寂寥浮世難。吾自緣慳琴簫合,君赴九霄彈雲端。世間再無痴情事,休教仙音淚闌干……
聶沛瀟只覺得一切是如此匪夷所思,不禁一把拽過赫連齊的衣襟,急切喝問:“你說什麼?出岫夫人是晗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