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王是容顏絕世,雌雄莫辯,陰柔魅惑之中又見狠戾;
九皇子是挺拔貴氣,俊朗陽剛,只是面相實在太過風流,那天生微勾的唇角看著很是涼薄,又似時時刻刻帶著笑意,實在不像在戰場上威懾敵人的名將,更不似雅好音律之人,只像是個……放浪形骸的花花公子。
若論魅惑絕世,慕王當之無愧;若論風流貴氣,九皇子則更勝一籌——這是雲起和雲羨同時對比了兩位南熙皇子後的評價。
相傳九皇子簫不離身,一管長簫不知吹奏過多少繞樑之曲,也不知擄走多少閨秀芳心。只不過,這位九皇子爭名逐利之心不重,曾多次拒絕其父的指婚,自言府中只豢養姬妾,絕不任人擺佈娶妻納妃——哪怕是自己的父皇也決不妥協。
九皇子本就是南熙宗室最年幼的皇子,也是統盛帝的老來子,又因這份閒散與灑脫,反倒使統盛帝對這個兒子極為偏愛,見他雖然生性懶散,可關鍵時刻也知道輕重分寸,便也由他胡鬧去了。
九皇子成日出入皇城,結交風流子弟,涉足煙花柳巷……統盛帝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連那首《朱弦斷》傳入耳中時,統盛帝也不見氣惱,反讚道:“寫得不錯。”
只不過,看歸看,想歸想,雲起與雲羨卻都不敢小覷這位九皇子。他十幾歲跟著其兄慕王行走軍中,旁的功勳不提,只一套“躡雲逐月十六式”劍法已是威震八方,曾在討伐姜地時一劍斬下姜族首領,自此名聲大作。
想到此處,兄弟二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約而同想起了四姨太鸞卿。若要當真論起來,今晚這位九皇子聶沛瀟,也算是鸞卿的滅族仇人了。
雲羨率先回過神來,生怕聶沛瀟在門口站得久了,訊息會傳到鸞卿耳朵裡,於是連忙伸手相邀:“兩位貴客有請,家母已等候多時。”
聶沛涵與聶沛瀟並不多做客套,拱手還禮進入雲府,先是去祭拜了雲辭,又轉入吟香醉月園赴宴。有沈予這等酒場高手在席間調節氣氛,一頓私宴也算賓主盡歡。
待到宴至尾聲,已是月上中天,聶沛涵與聶沛瀟在宴上不疼不癢地說了些話,便藉口時辰已晚,告辭出府。這令雲起和雲羨摸不著兩位皇子的真正來意,唯有太夫人聽出了話外之音,卻也是一笑置之,不軟不硬擋了回去。
訊息傳回知言軒時,出岫還未歇下,確切的說,只要九皇子聶沛瀟不離開,她便不敢去睡。如今,她已成驚弓之鳥,“出岫”二字也與雲辭緊緊相連,她不想發生任何意外之事,去玷汙雲辭死後的英名。
知道九皇子走後,出岫才鬆下一口氣。大約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忽然想起雲辭與她品評《朱弦斷》時的情形,也想到雲辭贈給她的那具琴。自從搬進知言軒主園居住,出岫便將琴找了出來,今夜思緒紛亂,她忽然生起撫琴的興致。
見夜深人靜,知言軒上下都睡了,出岫才抱著琴,在竹影的護衛下走出去,想找個地方撫上一曲,寄託哀思。
信步走著,終於尋到一處僻靜之地,看著還有些眼熟。出岫想了半晌,才記起她在雲辭大婚那夜曾來過此地,且還遇見了一個言語輕浮的紫衣公子。卻不曾想,今夜漫無目的走著,又舊地重遊了。
“夫人,這裡是靜園。”竹影開口提醒道。
靜園,果真擔得起一個“靜”字,實在僻靜得很。只是,這名字有些耳熟……出岫恍然,夏嫣然失足落水之地,正是靜園荷塘!
她不禁抬目望向不遠處的荷塘,此時尚為三月,荷塘荒蕪一片,倒為這園子更添幾分靜謐與寂寥。
“夫人……不如換個地方罷?”竹影有些擔心,開口試問。
“不必,這裡很好,隔著牆便出了雲府,無甚顧忌。”出岫邊說邊走到涼亭的石桌前,擺下琴具撫弄起來。那首熟悉的《少年遊》再次響起,不僅是她本人對雲辭的思念,更令重聽此曲的竹影也感慨不已——
曾幾何時,在京州追虹苑,便是這一曲讓主子動了心思,帶出岫回來。若要當真論起來,這一曲,也算是他兩人的定情之曲了。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淺情終似,行雲無定,猶到夢魂中。
可憐人意,薄於雲水,佳會更難重。
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今番同。”
悵然的琴聲從美人指尖緩緩流淌,無限深情,引人唏噓。倏爾,牆外忽然傳進幽幽簫聲,亦是這首古曲的節拍曲調,竟與出岫的琴音天衣無縫地相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