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眼下墨門已經站了隊,祁湛的母親也死了,他年紀越大,總不可能一直這般漂泊下去。原本他就是想讓唯一的徒弟承歡膝下,這也是他的師兄、微濃生父夜涼晨的遺願。
可是以微濃如今的身份而言,她日後的感情歸宿不是雲辰就是聶星痕。那他還要跟著嗎?一旦他做了選擇,就意味著他將捲入核心的鬥爭。
想到此處,冀鳳致始終無法下定決心。
聶星痕看出了他的糾結,也不願逼得太狠,便又退一步勸道:“即便不等微濃回來,也總得過了年再走吧?這都臘月二十五了。”
冀鳳致沉吟著,仍不接話。
聶星痕承認自己有私心,一則他是想讓冀鳳致為他所用;二則也是想著若能留下冀鳳致,往後微濃回來的可能性會更大。但他心裡也明白,這正是冀鳳致最最顧慮之處,所以他便隱晦地解釋:“冀先生不要多想,即便您不是微濃的師父,單就您在江湖上的名望與資歷,我都是不敢不尊敬的。”
他這話說得很得體,冀鳳致總算安心了些,便順勢提了出來:“老朽老了,打也打不動,走也走不動。如今只希望徒兒能安好,自己能跟著安度晚年。除此之外,別無所求。”
聶星痕聽懂了,也沒再勉強:“先生放心,但凡有我聶星痕一日,絕不會逼著您做您不想做之事,更不會以任何人來要挾您。”
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冀鳳致才終於肯點頭:“老朽是江湖人士,直言直語慣了,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殿下莫怪。”
“您太客氣了。”聶星痕笑道:“那我先安排您在宮中住下?正好也能向您請教一些江湖之事。”
冀鳳致立即表露抗拒之色。
聶星痕隨即改笑:“不然您先去鎮國將軍府安頓?明將軍亦是好客之人。”
冀鳳致的眉頭蹙得更深。
幸而聶星痕極有耐心,神色如常地笑問:“那冀先生可有心儀的去處?璇璣宮如何?”
他沒有一絲不耐煩,甚至言語之間很是尊敬,這令冀鳳致不禁對他生出三分好感。即便聶星痕一直強調這與微濃無關,但冀鳳致心裡也明白,對方堂堂一國攝政王,之所以對自己的態度如此之好,一則是看在自己還算有些名望,年紀又大;但更重要的是,自己是微濃的師父,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不得不說,倘若不是聶星痕發兵攻楚,又斬殺了楚太子璃,他還是很值得微濃託付終身的。想到此處,冀鳳致不禁慨嘆天意弄人。
“殿下別誤會,老朽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才會失態不語……眼下也不知當不當說。”冀鳳致回過神來。
聶星痕微笑著伸手相請:“先生但說無妨。”
冀鳳致遂斟酌地問:“明將軍可是您的左膀右臂?缺他不可?”
“的確是不能缺了他,不過他並非我的左膀右臂,”聶星痕坦誠強調,“他是我的手足兄弟。”
說出這句話時,聶星痕幽深的眼瞳散發出了烈烈之光,又夾雜了幾分綿軟溫情,任是瞎子也看得出來他是發自肺腑的言語。
這令冀鳳致接下來要說的話,實在是無法開口了。
聶星痕見他表情如此,已是微微斂笑:“您可是看出來明將軍有何不妥之處?”
冀鳳致點了點頭:“說來有些荒誕無稽,老朽也在考慮該不該說。若是不說,怕您留有後患;若是說了,又怕挑撥您君臣之間的感情,耽誤了明將軍大好的前程。”
聶星痕聽明白了,下頜收緊憂色入心:“您是不是想說,明將軍腦後有反骨?”
“看來已經有人告訴您了。”冀鳳致長嘆一聲:“老朽多年前在墨門效力,也曾習得一丁點摸骨識人之術。不過明將軍的骨不用摸,實在太明顯了。”
聶星痕亦是一聲長嘆:“先生有所不知,我與明將軍自幼相親,若無他襄助,我絕無可能走到今時今日。他是我在這世上唯一可信之人,若是因為幾句相人之術便降罪於他,我真是於心有愧,更怕天下人心寒啊。”
冀風致又豈會不知這個道理?否則也不會猶豫著不肯說出來了。此刻他聽聞聶星痕這一番言辭,也覺得他著實重情重義,便不知不覺生出襄助之心,遂道:“此事也並非無法化解。老朽還是先住到明將軍府上觀察一段,再慢慢想法子吧!”
“如此甚好,多謝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