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不明而喻。
傅令元輕輕吁氣,顯得有些無奈:“舅舅,不管是你還是少驄,在我這裡是沒有親疏遠近先後之分的,你們都是我的親人。”
陸振華一聲不吭。
傅令元未再就此多言,轉回正題上,坦誠道:“是,少驄的手確實出了差池。舅舅你發現了也好,我也不用再為難了。”
“他一開始不敢和我們說,所有人都瞞著,怕我們擔心。我是不久前剛得知的。就是年初他躲我別墅裡的那幾天。”
“然後?”陸振華問。
“少驄的手現在……”傅令元聳起眉峰,“據他說,是神經的毛病,所以每隔一陣,手會不受控制地顫抖。他自己以前在國外唸書期間不是學了一陣醫?現在自己給自己配了藥,一旦手抖就打上一針,好像確實挺有效果的,能暫時抑制。”
“不過我看著是治標不治本的。他執拗,偏說自己可以醫治,不需要假手他人。舅舅你在少驄心中一直是最有威嚴的,你勸一勸他,他應該會聽。”
陸振華細究:“不停剁別人的手是幹什麼?”
傅令元頓了一頓,告知:“他沒和我細講,好像是打算做個換手手術。”
話音尚未完全落下,陸振華將手中的杯子砸了出去,碎爛在地上:“荒唐!”
眼皮一掀,他隼眸之中的精銳目光直直投射在傅令元臉上:“你確定他不告訴我他的手出毛病,是因為不想讓我擔心?”
傅令元薄唇微微一抿,正色:“舅舅,你該清楚。少驄對你一直是又敬又怕。他嫉妒少傑,因為舅舅你對少傑的親近。他的心性在某一層面來講,還是個孩子,也想和舅舅你親近,他最渴望的就是舅舅你對他的肯定。”
“但他總是辦不好舅舅交待給他的事,達不到舅舅你對他的預期,怕舅舅你對他失望。久而久之,他心裡其實多少是生了自卑的。董事會從沒停止過對他能力的質疑,他確確實實是怕,怕他如果再有手疾。舅舅會嫌棄他,怕舅舅會對他更加失望。”
海叔聽言略有哽咽:“小爺他太傻了,怎麼會那麼想?親生父子,哪裡會有嫌棄?”
陸振華卻並未動容:“我怎麼沒感覺出現在的他對我有懼意?”
傅令元默了一默:“少驄不是對舅舅沒有懼意。他是自從察覺手留下後遺症之後,有點自暴自棄,情緒上比以前更容易起伏。”
陸振華不置一詞,安靜兩秒,不知在考慮什麼,須臾,說:“他這個樣子就應該先專注把手治好。”
“是啊,確實應該這樣。”傅令元認同,“但這是一個死迴圈,少驄患得患失的心理很嚴重,就算有我邦他在公司看著,他也不願意再離開大家的視線太久。”
“呵呵,”陸振華冷笑,“看來只有我現在就把位置讓給他,他才會徹底安心。”
傅令元和海叔二人表情皆微變。
陸振華沒有給他們講話的機會,交待一旁的海叔:“去安排一下,過陣子把他送回米國去治療。”
然後他看回傅令元:“少驄的事你別管。我來親自處理。”
“好。”傅令元長長鬆一口氣,“希望少驄能沒事。”
陸振華轉口問:“昨晚上他和雷堂主的衝突,你來給我講述一遍過程。少驄怎麼說的,你就怎麼轉述,不必邦他遮掩。”
…………
黑暗是層保護,令人的思路更清醒。
蜷縮身體悶了好一會兒,終歸因為空氣不流通、呼吸艱難,阮舒把被子掀開。
可即便掀開被子了,她依舊覺得心口湧著一股緊澀和阻滯。
她小心翼翼地壓抑住,直挺挺地躺著,雙眸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看似紋絲不動,腦袋瓜子裡千迴百轉。
一切都是因為她……莊佩妤才遭那些罪的,是麼……?
如果不是阮春華相中了她,莊佩妤在城中村時,就不會受盡酒鬼的折磨,是麼……?
“其母過剛”……
“其母過剛”……
“其母過剛”……
每重複一遍這四個字,她心口的緊澀和阻滯之感便要隨之強烈一分。
確實,莊佩妤夠剛,她不也佩服過莊佩妤,都被欺負成那樣了,居然還能忍受,而且一忍忍八年。
是為什麼能夠忍?
為了守住首飾盒?這個答案她早早就否決掉了。尤其如今已發現,首飾盒的所謂意義只不過是阮春華藉由駝背老人之口對莊滿倉撒的謊而已。
那麼,是究竟為什麼能夠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