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騰飛的目光,卻是從小晚身上挪開,才與凌朝風淡淡地說:“沒什麼事,只是,來時匆匆,唯恐找不到似煙,便帶了些人出來,這樣堂而皇之地圍在客棧周圍,給你添麻煩了。”
“將軍言重了,小人未能及時相告皇后娘娘的下落,是小人的不是。”凌朝風恭敬地說,“還請衛將軍恕罪。”
衛騰飛笑道:“不必你告訴我,我也猜想她多半是往這裡跑。她長這麼大,沒正經離開過蜀地,我一路送她去京城選秀,在這裡才被她跑了,她若去了別處,也不認識。”
他頓了頓,目光大大方方地看向小晚:“何況她,喜歡小晚。”
小晚福了福,站在相公身旁,沒說話。
“不知她幾時又任性胡鬧,下次或許一賭氣,又會跑來這裡。”衛騰飛說,“還請凌掌櫃和小晚,多多照顧她。”
恰好此刻,二山從前門過來,找凌朝風有事,他便告辭先離開。
走到後門時,想到背後留下衛騰飛和小晚,腳步稍稍停了停,但很快就進門了,不論如何,他信任小晚,這就足夠了。
“將軍,民婦還要洗碗,不然晌午飯,軍爺們就沒傢伙吃飯了。”小晚這般說罷,繼續坐回去洗碗,但見衛騰飛也跟著坐過來,說,“我幫你一起洗。”
小晚連連擺手:“使不得使不得,衛將軍,您、您坐著就好。”
衛騰飛也不知從何下手,便不動了,看著小晚手腳麻利地洗了一隻又一隻碗,他終於開口問:“她傷得重嗎?”
小晚抬起頭,善良地一笑:“娘娘已經沒事了,您放心。”
衛騰飛兀自喃喃:“那丫頭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打她,可我打她,總好過別人打她。”
小晚聽著,沒做聲,相公可是告訴她,昨天皇后挨的那頓打,完全就是衛將軍和皇帝之間的較量,可憐了娘娘的屁股。
衛騰飛又道:“倘若她下次又跑來,小晚,也請你好好照顧她,讓她有一處可以落腳,我會來把她接走。”
小娘子眼眉彎彎地笑著:“將軍,該是皇上來接才對,皇上一定會來把娘娘接走的。”
衛騰飛一笑,是啊,但願皇帝能善待妹妹,能愛護她喜歡她,夫妻之間吵吵鬧鬧不怕,怕就怕皇帝根本不想在乎她。
這一次的事雖然讓他火冒三丈,可結果不算太壞,當時察覺到項潤就在門外,他不得不做一些事好讓皇帝下臺階,一棍子一棍子抽在妹妹身上,疼在他心裡,好在皇帝總算出面阻止了。
衛騰飛輕輕一嘆,他最最可恥的是,原計劃妹妹若是無法中選留在後宮,他就打算把妹妹嫁到京城權貴世族。
他們一向自負重兵在手對朝廷不以為然,可這兩年他的危機感越來越重,意識到三十萬川渝軍縱然驍勇,朝廷若要他亡,不過彈指之間。
聯姻是最好的籠絡手段,只是他也沒想到,妹妹竟然會被選中,一夜之間成為大齊國母。
在京城那幾個月,衛騰飛四處奔走,參加了無數的應酬,心裡雖然憋屈,可為了三十萬將士能不受委屈,他心甘情願。為了妹妹在京城能有幾分依靠,他毫無怨言。
沒想到回到川渝,安生不過幾天,就收到皇帝的飛馬快報,說是皇后在去琴州祭祖的路上不見了,若是回川渝,命他把人送回去。
衛騰飛當時熱血衝頭,可悲的是,他有什麼資格犧牲妹妹。
此刻,小晚本想告訴衛騰飛,皇后是想念他,放心不下他,但相公說得對,這是別人的家事,不敢隨意插手,剛才她說起該由皇上來接皇后,已經是僭越了。
這下忙閉了嘴,專心致志洗碗,只聽得水聲瓷器碰撞聲,不多久凌朝風折回來了,見衛騰飛坐在那裡,凌朝風神情平淡,徐步走來道:“將軍,上次說的事,可否借一步,容小人稟告。”
衛騰飛起身笑道:“凌掌櫃客氣了,該是我請你多多相助。”
他們倆很快就離開了,小晚張望了幾下,衝著後山滿目的嫩綠鬆了口氣,起身活動活動筋骨,便繼續洗碗。
不久二山過來幫忙,男孩子力氣大,小晚怕他摔了碗,絮絮地叮囑著,被二山嗔道:“你怎麼比嬸子還囉嗦。”
小晚反問:“將來你娶媳婦了,你敢不敢對孟姑娘說她囉嗦?”
二山的神情卻是一暗,小晚不好意思地說:“二山,我說錯話了嗎?”
“沒有,我倒是想和她說,可……”二山道,“我以為她昨天會來看放榜,我找了又找,也沒在人群裡看見她,她若不想來無心來,倒也罷了。我就怕是她想出門,卻被人看管軟禁,不得自由。”
小晚輕輕一嘆:“孟姑娘重孝在身,若是和你有瓜葛,她一定不在乎被人說不孝或是不檢點,她一定在乎你,怕人給你潑髒水,影響你將來做官。”
二山苦笑:“小晚,你怎麼會想到的?她的確這麼對我說,你們這些姑娘家,真是心思細膩,太了不起了。”
小晚笑:“我才沒孟姑娘這麼細膩,我是聽你哥說的,之前院試的事,他要對付孟知府還不容易嗎,可卻甘願低頭妥協,到最後一步才拿出推薦信,這裡頭的道理是一樣的,他給我說了。”
二山不自覺地握起了拳頭,平日裡靦腆的小哥,此刻很是浮躁:“你們都為我著想,費盡心血,我本該專心念書考取功名來回報你們,可我卻放不下連憶,她在那個家裡,不知哪一天又被逼著做什麼,我想帶她出來,她卻要在乎我的仕途,不會跟我走。”
小晚說:“二山,你彆著急,有你哥在呢。”她眼珠子一轉,“現在皇上也在呢。”
二山卻搖頭:“小晚,我一個跑堂的,沒資格與皇上說話,我要等自己堂堂正正考取功名,殿試時再覲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