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躲在山坡後邊兒數了數,那山道上一共下來了六個人,這些人都穿著又肥又大的黑雨衣,有的肩上扛著鐵鍬,有的扛著木棍和繩子,還有搬箱子的,那後邊兒還跟著幾條成年的大狼青。
下了山道之後,人群裡揹著繩子的那個就說,讓他們趕緊挖,說是都長點兒眼,別再被騙了,不然,回去都得挨收拾。
這人可能是帶頭的,一聲令下,另外五個人,立刻掄起鐵鍬就開始在三坡崗子這塊焦黑的大地上刨坑。
不過,這些人刨坑好像沒啥規律,就是隨便找個地兒就刨。
甚至有一個人跑到了昨晚就刨開的土坑子裡,接著往下刨,而這個土坑子,就是小跛腳藏身那個。
這老大一隻黃皮子就蹲在土坑坡子上,那人呢,就在另一邊兒的坡子上刨,就好像沒看到小跛腳似的。
李千五納悶兒啊,就問我這跛腳黃皮子是不是反水了,咋還跟這些老皮條混在一起了?
我就跟他說,這叫黃皮子遮眼,丁老頭兒死了,這些來挖寶的人裡,八成是沒人懂這些,著了小跛腳的道兒。
李千五還不信,說那不能,那不跟著好些大狗子嘛?這些狗子咋也不叫不咬的?
聽這話,我不禁伸手捋了捋旁邊兒的老帽兒,說這小跛腳可不是一般的小黃皮子,年頭兒不夠的小黑狗子都鎮不住,更何況是這雜毛兒狼青。
我這正說著,在小跛腳那坑裡刨土的人就大喊了一聲,說“挖著了挖著了!”
那些人就都聚了過去,也沒人質疑這是不是昨晚就挖開的坑,拿了箱子,墊上繩子,一群人就蹲在這坑裡開始七手八腳的往這箱子裡裝大土疙瘩。
直到把這大箱子塞滿,就趕緊蓋上蓋子,捆好繩子,用大木棍抬了起來。
這時候,小跛腳這大黃皮子就直接跳到了箱子上,端端正正的往那上邊兒一蹲,這些抬箱子的人就哎呦一聲,說這箱子老沉了,抬著費勁。
那個帶頭的和另一個人扛起鐵鍬,就罵他們沒吃飯,說這都是金疙瘩,你他娘不使點兒勁兒能抬得動嗎?
可抬著箱子那幾個,像是真抬不動,走著路那腳上就直打擺子,但也不敢吱聲了,只能抬著這老沉老沉的大箱子,往山道坡子那邊兒走。
走到這坡子下邊兒的時候,幾個人還放下箱子,歇了歇手。
李千五嘿嘿一笑,嘴裡直罵活該,罵著罵著也回過味兒來了,眼珠子一瞪,就瞅著我,說,這土裡埋了金疙瘩!
我趕緊給了他個腦崩子,說不管有啥,那都是黃皮子看著的東西,這小跛腳雖然是個老皮子,但還沒害過人。
要是把它給惹毛了,盯上你,你開著那挎鬥摩托在光溜的大道上跑,都能摔死你!
沒別的,這玩意兒記起仇來就是這麼狠。
李千五狐疑的瞄了我兩眼,好像不大信。
我卻沒再搭理他,因為那邊兒的山道上又來了兩個人。
這是一個穿著布衣褂的老頭兒,和一個穿著棉服的年輕人,老頭兒得有七八十歲了,穿得單薄,身上也是癟瘦癟瘦的,有點兒駝背。
那個年輕人也就二十多歲,身上穿的不像是村裡人,我琢磨著可能是城裡來的。
這倆人一冒頭兒,那老頭兒就喊了一聲,說讓那些抬箱子的人,把箱子放下。
頓時,原本老老實實蹲在箱子上的小跛腳,一個激靈,抬頭只瞅了一眼,立刻跳下箱子,就想跑。
“丁有年這個廢物,讓他收拾個小畜生,都他娘收拾不了,死了真是活該!”那老頭兒罵著,回手就從後邊兒拎出來一個大網兜子。
站在那山道坡子上,就跟撒漁網似的,掄起來往這下邊兒一扔,鋪天蓋地的就給小跛腳釦裡頭了。
這小跛腳被網罩住之後,頓時就趴地上了,那嘴裡是‘咔咔’的直叫喚,齜牙咧嘴的,就是動不了。
這時,原本被黃皮子遮眼的那些人也都清醒了過來,一看這老頭兒扣住個老大的黃皮子,就趕緊掀開箱子瞅了瞅,這一瞅,幾人都是罵起了娘,說又被耍了。
我看這網繩子黑不溜秋的,像是讓黑狗血給泡過了,那繩子上還七七八八的掛著好些符咒,知道這是要壞事。
就趕緊戳了李千五兩下,跟他說讓老帽兒去把那網兜子撕開,說這小跛腳要是被這些人抓了,那肯定是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