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時動了班師回朝的心事,遠在京都的慕雲歌彷彿有所感知,接連幾日竟沒有再發作,讓佩英等幾個丫頭放心了不少。
這一日天氣很好,冬日的陽光也不像平日那麼虛假,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佩英替慕雲歌搬了張太師椅,讓她坐在中宮後院裡的木蘭樹邊曬曬太陽,慕雲歌便靠在太師椅上,一邊翻看朝廷的奏報,一邊拿了個繡梆子慢悠悠的刺繡。
佩英端上昨日裡沈純慧送來的就柚子紅茶,見她刺繡,立即緊張得渾身的寒毛都立了起來,將柚子紅茶擱在旁邊的石桌上,忙小跑著過來,柔聲勸道:“娘娘,你這才好些,就不要做這些傷眼睛的活兒了吧?”
“陛下拿下了盧溵郡,怕是要班師回朝了,我想在他回來時,給他準備一點禮物。”慕雲歌淡淡的笑:“他不喜歡內廷司做的那些龍紋,我想給他繡一個秀雅些的荷包。”
去年她為魏時求得的平安符,魏時一直都有佩戴在身上,他原來的荷包也是慕雲歌繡的,都摸索得紋路晦暗了,慕雲歌每次看到他捨不得丟,就覺得甜蜜而心酸。
算算日子,她或許在這個世上停留的時間不長了,再不趁著現在做一些給他,他怕是要用到破爛。以前倒沒什麼,如今魏時已是帝王之尊,一舉一動都被天下人看著,縱然他心裡不介意,慕雲歌也不想讓天下人笑話他。
佩英猜到慕雲歌的心思,只覺得脖子被什麼哽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敢再勸她,含著眼淚在旁邊看著。
慕雲歌埋頭繡了一會兒,覺得累了,將繡梆子放下,拿起摺子翻看起來。
最上面的一封便是魏雲逸寫來的,他處置了兩位兄長後,揮軍南下支援魏時,未曾得到京中的同意,心裡很是不安,回到淮南後,便上書請罪。
慕雲歌淡淡一笑,提筆正要寫回復,從奏章裡忽然又掉出一封信件來,整整齊齊的蠅頭小楷,是陸令萱的筆跡。她在信中說,一別多日,很是想念她和慕家二老,想擇日入京探望她們,只是如今她身份特殊,是一方諸侯的正妻,不能擅自行動,嚮慕雲歌請旨,希望慕雲歌能同意她入京。
“淮南王妃真是有心了。”佩英也看到了那封信,很是感概的嘆了口氣:“當初滴水之恩,她竟當成一生的恩典來銘記,如此品行,真是讓人敬服。”
“令萱她也很不容易,對她而言,經過陸家那場寡淡的親情,她也該是看透了,誰是真正對她好,她心知肚明。”慕雲歌輕笑著將這封信放在手邊,提筆先回復陸令萱,一邊寫才一邊說:“若當初陸家人知道她會有今時今日的地位,怕是怎麼也不肯跟她撕破臉皮的。憑著令萱重情重義的性子,多了陸家,反而是累贅。”
說到這裡,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也不知道陸令萱跟魏雲逸的感情是否還順利?
她記得陸令萱一開始嫁給魏雲逸為妾的時候,是不樂意的;就算後來武帝賜婚,作為正妻迎娶,陸令萱也並未表現出多少喜悅。魏雲逸傷陸令萱太深,令萱的性子素來是寧折不彎,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繞過心頭的這一道坎?在淮南的地界上,除了令萱自己,沒有人能幫得了她!
寫完了給陸令萱的回信,慕雲歌將信交給佩英裝好,隨即批覆了魏雲逸的請罪摺子,囑咐兩份回覆一道發往淮南王府。
做完這點事,她已是精神匱乏,有些氣力不濟,靠在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陸家現在是個什麼狀況?”想到陸令萱讓慕雲歌心緒難平,忍不住關心起陸家來。
佩英低聲回道:“先帝還在時,陸家涉及到黨爭,在三皇子東窗事發時便被誅連,陸老爺被剝奪了官爵,貶為庶人,陸家的幾位少爺也被終身禁止參加科舉考試。陸家在金陵門楣掃地,又總時時被人嘲笑陸老爺不識明珠,對嫡女有所虧欠,陸老爺扛不住這樣的打擊,便搬離了金陵,上次收到的線報說,陸家現在在永安縣暫居。”
“永安啊……”慕雲歌似笑非笑的扯動嘴角,不無諷刺的說:“看樣子,陸老爺還是打算去投靠這個曾被他拋棄的女兒了。”
從永安到淮南,最快不過一個多時辰的馬車,陸老爺此舉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佩英亦是冷笑著回了一句:“陸家人也真夠不要臉的。聽說陸老爺從金陵搬走的時候,將陸家值錢的東西都賣了,連王妃的母親留給王妃的祖屋也賣了,得來的銀錢全部由陸老爺親自保管,他後來娶進門的繼室想要用銀子,還得看他的臉色。陸老爺還放出話來,說王妃養他是天經地義的,若是王妃不同意,他就帶著人大鬧淮南王府。”
“如今的陸家,哪還有當初的半分奢華和闊氣?”慕雲歌懶懶的伸了個腰,不以為意的說。
正因為再也不闊氣,陸老爺也拿不準陸令萱到底還認不認他們,便不敢像當年一樣行事做派。只是脾氣倒是沒改,還一樣的自私,沒把陸令萱當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