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這幾日還好吧?”漸漸走進朱雀街,郡主府的屋簷能隱約看到一角,慕雲歌忽地扭頭問紅衣。
紅衣嘆了口氣:“郡主已有兩日未曾離開朱雀臺了。”
“她去那裡幹什麼?”慕雲歌頓住腳步,面容有一絲錯愕。
朱雀臺就在朱雀街的盡頭,緊鄰著南面的城牆。朱雀臺以前是做的烽火臺,後來廢棄之後,武帝下旨重修,改為祭臺。朱雀臺寬二十丈,高十丈,能從上遙遙遠眺整個京都。平日裡登臺遊玩倒還好,如今陰雨綿延,南宮瑾就算身子硬朗,吹了兩日寒風,只怕也受不住。
慕雲歌腳步一轉,吩咐身邊的紅衣:“你去郡主府,讓劉源準備馬車,到朱雀臺下候著吧。”
紅衣聽罷,快速閃身而去。
慕雲歌則徒步去往朱雀臺。
朱雀臺一共有一百三十八道臺階,她緩步登上臺階,才看到高高的朱雀臺上孤孤單單屹立著的身影。
南宮瑾很少穿裙子,今日卻穿了一身米白色的素裙,外罩淡紫色披風。頭髮盤成了髮髻,頭上的抹額在雨水中格外晶瑩剔透,也透著無盡寒意。她撐著一把油紙傘,就站在豁口,迎著風不知道在看什麼。
慕雲歌走近了,才發現她臉色蒼白得厲害,雙眼紅腫,顯然極其厲害的哭了一場。
“南宮。”慕雲歌張了張嘴,竟自先哽咽了。
南宮瑾極其艱難的扯動嘴角,她有些凍僵了,凍懵了,目光搖曳:“就是在這裡,我第一次見到他。”
慕雲歌始知這兩日來,她竟是一直呆在這裡,回憶著那個曾帶給她無限女兒風情的男子。
她看著南宮瑾的側顏,再多的話終究無力,只得低低細語:“南宮,回去吧。失去的永遠已經回不來,你終究要向前走。為了……藺二公子!他若在世,定然也不希望看見你如此自苦,他定是希望你好好的、開心的活著。”
南宮瑾沉默片刻,終於點了點頭:“對,他希望我快樂,我不想讓他失望。”
可面上,南宮瑾依然是沒有一點笑容。
道理每個人都懂很多,可能否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慕雲歌上前挽住她,扶著她已凍得僵硬的身軀緩步走下朱雀臺。最後一步臺階走完,南宮瑾身軀狠狠一晃,忽地立在遠處,一步也不肯動彈。
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朱雀臺的角落裡,一箇中年婦人撐著傘站在那裡,滿眼痛楚自責,也是雙目紅腫,正呆呆的看著南宮瑾。她顯然沒想到自己會被發現,一下子就驚住了,既不上前,也不退後。慕雲歌認得她,那是藺居正的母親,藺夫人。
四目相對,南宮瑾輕輕推開慕雲歌,低聲說:“我去一下。”
慕雲歌想起當初這位藺婦人對南宮瑾的態度,伸手想攔,終究還是縮了回去。
有些事情,她幫不上忙,也插不了手,只能南宮瑾自己面對。
藺夫人見南宮瑾過來,並沒撐傘,不自覺地往前走了兩步,等南宮瑾走進,便稍稍抬高了手肘,將傘撐到了她的頭頂。
這無意的關愛,頓時讓南宮瑾熱淚盈眶。當初跟藺居正訂婚的時候,藺夫人也是極其疼愛她的,只是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藺居正慘死,藺夫人接受不了,這才對自己惡語相向……
“夫人。”半晌,還是南宮瑾先開了口:“秋雨陰寒,你衣衫單薄,不要在雨中淋著了。若是病了,藺大人會擔心。”
藺夫人不比她,常年習武,又在軍中跌打滾爬慣了,是半點也挨不住冷雨的。
這話讓藺夫人心中彷彿梗了一根刺,疼得心口都抽了起來。這個孩子承受了那麼多的委屈,過去這些年又被大家刻薄以待,難為她還肯原諒自己、關心自己。她眼圈又紅了,南宮瑾做到這一步,都是因為自己的兒子……
“瑾兒,你是個好孩子。”藺夫人的眼淚落得又快又急:“這些年,苦了你了。”
南宮瑾搖搖頭,抿唇不答,她怕一開口,自己就先崩潰。
藺夫人拉著她,長嘆了一口氣:“居正沒有選錯人……瑾兒,你若得空,改日到藺家來,居正有些東西是留給你的。只是這些年來,我私心重,才拖著不願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