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門六部各司其職,平日裡互不干涉,由部裡最高的掌使負責管理,為避免掌使專權,又下設四位副使協管,任何重大的決策都需至少兩名副使同意才可執行。
如此龐大的機構,如此精準的分工,如此完善的分職,難怪天下君主都想得到墨門,又都忌憚墨門!
慕雲歌面色一變再變,已不能保持初初接過鉅子令時的淡然,這個小小的印鑑,其實是一副重擔,她雖自負聰明,卻不知能不能勝任這個鉅子令,會不會有負所有墨者的期待……
不過,萬事開頭難,若因這一點惶恐就有所退縮,那何談復仇,何談保護慕家上下,又何談承襲那位巾幗不讓鬚眉的祖先血脈?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印鑑,這一刻已是下了前所未有的決心:“師兄,你放心,我定不會讓墨門在我手裡凋零。師兄來雲歌身邊幫雲歌,想必也是雲……我親孃的囑託,雲歌想問一句,待此間事了,師兄可會離雲歌而去?”
“我永不會離開你。”緩慢但堅定的幾個字,唐臨沂向她昭示一生的承諾。
慕雲歌沒注意到他用了一個“永”字,聽他這般說,喜不自禁,面上也帶起笑容來:“那太好了,有師兄在,雲歌就不覺得慌張。”
唐臨沂暖暖一笑,算是回答了她。
此後又陷入尷尬的沉默,好在佩欣已買了東西回來,輕叩門扉,進來回稟剛剛去做的事情,終於讓兩人有些許的時間磨合。
“小姐,事情辦妥了,喬公子說,到了傍晚,保管這事在京城鬧得沸沸揚揚。”佩欣笑著補充:“喬公子還說,這事畢竟干係重大,如今又是奪嫡敏感期,為避免牽涉到譽王殿下,要對譽王殿下保密。”
“他遲早會知道的呀!”慕雲歌不解。
佩欣也不明白,只得將喬鳳起的原話轉述:“奴婢謹遵小姐的吩咐,在人多的地方見了喬公子,將小姐交代的事情說給他聽。他聽完就說傍晚能做好,然後又說不要告訴魏時,奴婢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慕雲歌聽罷,飛快地沉思起來。
喬鳳起定不會無緣無故這樣說,難道這背後有什麼深意是她沒想到的?
奪嫡……奪嫡……
是了,關鍵就在這裡。武帝多疑,下午的事情又牽涉到譽王和譽王身後的裴氏家族,武帝必定不會聽信民間傳言,定會想法子從魏時身上試探,看看他是個什麼態度。若魏時事先知道這事是預謀好的,面對質問就無法自然流露自己真實的想法,極有可能會讓武帝看出破綻。如果武帝認為這事是裴家衝著孔家去的,就自然而然會聯想到孔趙兩家身後的三皇子,難免會把這件事歸為黨爭!
想明白了這一層,慕雲歌不禁抿嘴輕笑,喬鳳起的看法是沒錯,可他還是低估了魏時。
就她對魏時的瞭解,就算魏時知道,也絕對有辦法讓武帝不起疑心。不過,這也讓她的心稍稍安穩了一些,如果魏時能瞞過喬鳳起,那就說明他這些年的偽裝一直是成功的,在武帝眼裡,他還是個閒散皇子,對他的朝政造不成什麼威脅。
她對魏時有信心,反而覺得這事必須要告訴魏時,讓他有個準備……
唐臨沂也聽了佩欣的話,沉吟片刻,便道:“光是憑著這件事,只怕難以讓皇帝對孔連熹的信任折損。”
“你的意思是……”慕雲歌挑了挑眉。
唐臨沂淡淡一笑:“剛才來之前我稍稍做了點功課,整理出了這位孔大人平日裡的一些活動,你先看看。”
慕雲歌接過他遞過來的小簿子,那小簿子上赫然記錄著孔家這些年來犯下的罪行,累積算下來,竟有不低於兩百條人命折損在孔家人手裡。大到殺人放火,小到徇私舞弊,樁樁件件血債累累……
慕雲歌只看了數行,眉目間的怒色就漸漸重了起來,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上:“這個孔連熹真是禽獸不如!”
她目光落在其中紅筆重重標出的“虐殺男童”四個字上,眸色寒芒幾乎凝結成冰,心好似被什麼刺痛,前世慕瑾然的慘狀歷歷在目,不過轉念間,便是有了後手。
兩人又聊了幾句整個計劃,天色漸晚,唐臨沂還有很多門中事務要處理,只能先行告辭。
紅衣突然降格成她的師侄,很是不習慣,縮在門邊悵然目送唐臨沂走遠,嘆了一口氣,又嘆一口氣,讓佩欣和佩英好一通笑話,才又不甘心地追著連個丫頭打鬧。如風不知從哪個角落竄出來,自覺地先跑到地毯上將溼噠噠的爪子抹乾,再一個縱身躍進慕雲歌的懷裡,小腦袋依戀地蹭著她的衣襟。
慕雲歌抱著它,順著如風光滑的皮毛,嘴角勾起笑容邪惡而危險:“如風啊,京都風雲已起,咱們大仇得到之日已為期不遠了。”
如風彷彿能聽懂她的話,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她的手掌,又往她懷裡使勁蹭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