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歌的爺爺慕轍,表字扶風,少年時曾拜在武學大家邵氏一門學過兩年武藝,後來從商之後,仗著自己有些武功底子,出門在外也很少帶侍衛,此去京城做的這一單瓷器生意很大,摺合銀子約莫四十萬兩,他身上帶了二十萬兩銀票,也並不害怕,單槍匹馬就去了京城。
打慕轍出金陵,就有一窩賊寇尾隨而去,直跟到京城外的梨蘭山下。
梨蘭山是一座深山,多年以前是作為皇家圩場,後來圩場前往京城北郊,梨蘭山就廢棄不用,多的是野獸橫行。
這窩賊寇選在梨蘭山下動手,也是圖的事後方便處理,往深山裡一丟,保管他葬入野獸腹中,屍骨全無。
一行賊寇八人將慕轍團團圍住,慕轍用盡全力傷了四個,自己也受了重傷,走投無路之下,冒死逃進了深山。慕轍在梨蘭山裡轉悠了大半天,誤打誤撞,不久就走出了梨蘭山,來到了一個小村莊。
慕轍失血過多,暈倒在村莊的一個學堂之外,等醒來的時候,自己就躺在一間茅屋之中,一個清雅男人背對著他正在桌前寫字。
救了慕轍的男人名叫肖遠道,是這學堂裡的先生,更是京城國子監裡的太子太傅。他學識廣博,胸懷宇宙,雖位及太子太傅,卻不拒平民,設教壇於宮牆之外,一有機會便常在學堂講學,桃李遍佈天下,門生眾多,得皇帝親筆誇讚四個字:聖梁鴻儒。
今日便是肖遠道應學堂之約,來梨蘭山講學,恰巧救了慕轍一命。
慕轍起身難行,肖遠道又聽聞他是要去往京城,臨回京時,便將他一道捎了去。
這之後,慕轍在肖家養傷達半個月之久,漸漸就親如兄弟。
慕轍傷好以後,將京中的瓷器生意談妥,辭別了肖遠道回了金陵,兩人也常有書信往來。
第二年,慕轍大婚,給肖遠道也發了喜帖,肖遠道還親自來了金陵道賀。一來二去,兩人的關係便越發緊密。到了第四年,肖遠道也娶了妻子,慕轍也親自去了京城,還備上大禮恭賀。此時,慕轍膝下已有一子,滿月之日,肖遠道親自為其取名為慕之召,草字博文,疼愛之情自不必說。
匆匆數年過去,慕之召二十歲那年,慕轍病重,算命先生說須得說一門親沖沖喜氣,慕轍就想到了多年老友肖遠道。
聽說肖遠道膝下無子,育有兩個女兒,若慕之召能娶得其一,兩家不是親上加親嗎?
他拖著病重的身體,親自帶著慕之召北上,前往肖府替兒子慕之召求親。
肖遠道多年未見慕之召,一見之下,只覺得他溫厚儒雅,氣質跟自己非常相似,心中很是喜歡,當即就允了這門親事。只是他膝下有兩個女兒,嫡女肖清婉早些年就許給了戶部郎中沈家的兒子沈源,庶女肖清茹未曾許了人家,可把庶女嫁給好友的兒子,又總覺得有些對不住慕轍。
論身份,慕家是商賈,肖家是名門望族,慕轍能替兒子求得肖氏女為妻,不管是嫡出還是庶出,心中已十分滿足,這門親事就定了下來。
第二天,慕家上門求親,彩禮送到了肖府,便終於驚動了肖家的小姐。
肖清茹性子急躁,不等人帶路引薦,自己就衝到了正廳側門,躲在屏風後偷窺慕之召。
彼時慕之召年少風華,器宇軒昂,肖清茹一見之下,便很是滿意,可一聽說他是商賈之子,地位低下,自己嫁過去之後,只怕也是跟著受累。
她滿腔不平,當場就翻了臉,哭著跑了出去。
慕之召少年氣盛,金陵多少女孩子想嫁給他他還不想娶,又何曾想到會被人如此輕視,心中也很是鬱郁。正好京城裡的綢緞莊出了點事,慕轍就以此為由,將他支開,自己跟肖遠道詳談婚姻之事。
慕之召獨自到了綢緞莊,一進門,就瞧見一個女孩兒。
那女孩兒年僅十五六歲,容顏秀美,氣質溫和,舉手投足間是與金陵女孩不同的貴氣。她側臉對著他,微笑的面容自有一股清氣,溫聲細語,綿軟腔調聽起來很是舒服熨帖。
慕之召一路跟著她,就見她進了肖府,一問才知道,這便是肖府嫡女肖清婉。
知是肖府嫡女,自己求娶的願望只是鏡花水月,慕之召難免鬱鬱寡歡。
這一日,肖清茹忽然前來他和慕轍客居的院落,說是她母親要在花廳擺酒,也認識認識他這個準女婿。
慕之召依言前去,意外地看見肖清婉也在,他心神不寧,肖清茹的母親又一個勁兒地勸酒,不知不覺就喝得醉醺醺的。等他醒來之時,卻是大驚失色,他竟不是在客居院,而是在肖清婉的閨房之中。肖清婉躺在他身邊,雙頰酡紅,兀自酣睡不醒。就在他又是恐慌、又是內疚、又是迷茫之時,肖清婉竟嚶嚀醒轉,睜眼看見了他。
慕雲歌聽到這裡,便已明白,那日一出宴席不過一場鴻門宴,算計的是爹和娘。
她素來知道慕之召的酒量,不說千杯不倒,那也是絕不會輕易醉的,那酒中定然還加了點別的料。
肖清婉是大家閨秀,這事又不好張揚,正手足無措之時,丫頭忽然來敲門,在門外稟告說,沈家來人了,正在花廳跟老爺商量退婚的事。
問起由頭,卻不是為了這事,而是沈家獨子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改了主意,堅決求娶肖清茹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