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英忽然將頭轉向他,柔柔一笑:“肖掌櫃的剛才說,自己已年邁,幹不動了,我們大小姐素來體恤手下的這些掌櫃,既如此,肖掌櫃的這就交上印鑑,跟許管事的核對賬目和這個月的月銀和提成,這就離開吧?”
恍若天靈蓋被誰敲了一錘子,肖掌櫃面上的笑一僵,以為自己耳朵幻聽了,追問了一句:“你什麼意思?”
“肖掌櫃既幹不動、不想幹了,我慕雲歌也從來不做強人所難之事,”慕雲歌端著大方得體的笑,渾若無事地看向他:“雲歌的決定不正是掌櫃心裡所想?”
肖掌櫃被她拿話堵住,自己扇了自己耳光,眾目睽睽之下,好不難堪。
他剛才的話就只是威脅慕雲歌,哪裡真捨得離開?慕家綢緞莊生意正好,日進斗金,他每個月的提成便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誰都眼紅著他這個位置,他若真走了,這些年打下的基業不都拱手讓人了?
更何況……他如今已老,哪有再一個三十年去打拼?
慕家商鋪,是萬萬不能離開的!
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個臺階下。可若讓他開口向一個毛丫頭認錯,拉下他的臉皮低聲下氣,做不到!
他也是活了幾十年的老油條,反應極快,當即想了個法子,氣笑道:“好,好,好,你是慕家當家人,我老頭子就是個下人,何去何從都由著你拿捏。既然如此,老頭兒也不在這裡丟人現眼了,這就回去!”
他轉身就走,竟不給慕雲歌說話的餘地。
慕雲歌臉色一沉,忍住心頭極度不悅,許管事也暗叫不好。
肖掌櫃的這招真是夠狠,既打了大小姐的臉,又留住了自己的面子,留住了在慕家商鋪的機會。他這一走,下次若再想有這樣的機會名正言順地將他從慕家商鋪弄走,就難了!
許管事趕緊大步上前,攔住了他的去路:“肖掌櫃的要走可以,把印鑑交上來,賬本跟大小姐理清了,這裡決計沒人會攔你!”
“我偏不給,你耐我何?”肖掌櫃的挺了挺胸膛,一拍手,從外間進來四五個壯漢,將許管事團團圍住:“我店裡的夥計們也都不是吃乾飯的,你想跟我動手,還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別以為你是慕老爺身邊的人,我就不敢動你!”
許管事毫無懼色,亦是冷笑:“肖掌櫃的原是有備而來,難怪態度這般強硬。”
肖掌櫃皮笑肉不笑地扯動嘴角,抱著雙臂站在原地,他仗著人多,一時倒也不怕許管事。
“肖掌櫃的要在我跟前耍橫,倒讓雲歌開了眼界。”慕雲歌站起身來,詭異地一笑:“如此,也別怪雲歌不講規矩了。”
她低喝了一聲:“都出來,給本小姐將閒雜人等清理出去!”
她話音一落,一直在梅香苑兩側偏房裡等候的家丁們紛紛湧入,十幾個人將那四五個壯漢團團圍住,一人拎一隻手腳,將這些壯漢抬了起來,從雅間裡直接抬了出去。
那些壯漢被這聲勢嚇得面色發白,毫無抵抗之力的被抬走。慕家的家丁跟慕家大院的人多有牽扯,以前大院昌盛時,家丁們沒少受這些個為虎作倀的下人的氣,得了吩咐,那手勁大得嚇人,將這些人扔在樓下大廳疊著,趁亂更是拳打腳踢。
這些夥計給作弄得嗷嗷叫,聲音直透雅間,肖掌櫃臉色一變,就要推開堵著他的壯漢擠出去。
“肖掌櫃的果真是老了,記性越發不好。”許管事眼尖地瞧見他腰後鼓了一團,似是賬本,順手抽了出來,反手就遞給一個家丁,那家丁連忙捧給慕雲歌,許管事這才譏笑:“賬本可不就在你腰窩子裡,若非我眼尖,可不就讓肖掌櫃白跑了一趟。賬本肖掌櫃交了,印鑑可也別藏著了吧?”
印鑑不大,又貴重,掌櫃們平日裡都隨身帶著的,許管事再清楚不過了。
肖掌櫃臉色發白,整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懵了,等反應過來,就想上前來搶賬本。
可慕雲歌已接了過來。
她早已透過別的途徑,知道肖掌櫃的商鋪裡問題最大,剋扣最多。粗略一翻動,手裡這本賬簿封皮是新的,裡面的筆記是陳舊的,明白這是昨天趕製出來的假東西。
她冷笑一聲,啪地將賬本拍在桌上,怒視著許管事的:“你帶出來的好鋪子,你自己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