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他們貓在樹林用力按下一個把手,沉悶的爆破聲從地底傳來,但完全淹沒在爆竹聲中,我這才明白掌櫃一直看時間的用意,他是在等迎新的鞭炮聲來掩飾盜墓的爆破聲。
沒過多久有人從樹林中回來對掌櫃點點頭,看樣子應該是得手,然後其他人開始準備繩索,掌櫃從容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酒壺和兩個白麵饃對其他人說:“別慌,時間還早,先等下面敞敞氣。”
寒風中我看見他手中的白饃,一邊冷的發抖一邊忍不住吞嚥口水,掌櫃喝了一口酒看見我忽然笑了笑,把酒壺遞給我:“喝一口就暖和了。”
我遲疑了一下抿著嘴怯生生走過去,接過酒壺想都沒想大口喝下去,辛辣的酒燒嗆得我不停咳嗽,那是很烈的酒對於從未喝過的我來說簡直承受不住,燒的胃難受想吐可的確是暖和了不少。
旁邊的人看著我嘲弄的大笑,當時不服氣咬著牙再灌了兩口,酒壺被掌櫃奪過去,豪氣干雲的笑了笑:“這細娃還強橫的很,將來也是難纏的主。”
幾口烈酒下肚身子倒是暖和可頭暈的不行,我從地上拾起剛才被扯斷的項鍊,那吊墜上的石頭不知道怎麼竟然分開,掌櫃的目光落在項鍊上,眉頭一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的凝固在臉上,一把將項鍊拿過去。
“還給我!”我再一次握緊手中的石頭,那是父親留給我最後的東西。
“這東西你從哪兒來的?”掌櫃收起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的問。
“我爹給的。”我憤怒的盯著他回答。
“你爹叫什麼?”掌櫃並不在意我的反應,表情變的有些焦急。
“顧五。”
“顧五……?!”掌櫃在嘴裡反覆唸叨這個名字,樣子有些茫然的疑惑,好半天才把項鍊還到我手上,可那吊墜上的石頭又合攏,當時我並沒有在意繫好後戴在脖子上。
我一直專注著掌櫃手中的白饃,而他卻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遠處的爆炸聲漸漸稀疏,他估計是看見我對著白饃不斷蠕動的喉結,慢慢把白饃遞到我面前,然後指著不遠處剛才被炸開的洞意味深長的問。
“敢不敢下去?”
那盜洞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可對於我來說面前這白饃的誘惑力完全比對那盜洞的恐懼要多,我想都沒想一把接過掌櫃手中的白饃狼吞虎嚥吃下去,執拗的抹了一把嘴。
“敢!”
掌櫃對其他人點點頭,傷疤把繩子綁在我身上吊我下去,盜洞裡伸手不見五指一片漆黑,大概下到七八米才我腳才踩到底,開啟傷疤交給我的手電我竟然踩在棺槨上。
手電的燈光穿過腐朽的棺槨,我正好看見裡面的屍骸,骷髏頭上只剩下兩個黑洞洞的眼眶正陰森森盯著我。
手一抖手電掉落在地上,幾米深的地底我一個十三的孩子,四周漆黑旁邊還有一具剩下骨架的屍體,冷汗頓時嚇了出來,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電,就聽見傷疤在上面沒好氣的罵聲。
“你怕啥,沒出息的玩意,死的只剩下幾根骨頭,又不會爬起來咬你兩口,別像個娘們在下面磨唧,把能搬動的東西都裝到袋裡。”
燈光中我看見上面吊下一個麻袋,我在下面呸了傷疤一口。
“有本事你下來,誰怕誰是小媽養的。”
我還真不是怕,從小到大我見過的死人敢說比上面的人多,只是剛才突然看見多少有些沒反應過來,傷疤怒不可歇在上面繼續罵。
“王八犢子,嘴還硬實,看老子待會怎麼收拾你。”
我沒理會他把下面能拿走的東西全放在麻袋裡,前前後後運了好幾次,等到最後一麻袋被拉上去,我再沒見到繩子放下來,寒冬臘月我本來就冷的不行,在地下更是凍的發抖。
突然心中一驚,父親對於墓葬似乎格外有興趣,記得他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一人不進廟,兩人不看井。
盜墓是玩命的行當,不但要慧眼識寶,更重要的是慧眼識人,所謂華山險人心更險,下墓挖寶最怕的就是見財起意。
這群人半夜三更來這裡還說著黑話擺明就是不想有人知道身份和行蹤,何況我如今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就是被這群人活埋在這裡也沒人知曉。
剛想到這裡我抬頭就看見傷疤走到盜洞邊,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嘴角擠出一絲冷笑,從上面踢下一些土落在臉上眼睛都睜不開。
“王八犢子,叫你嘴硬,既然你能聽懂黑話,那你知不知道啥叫沉地仙?”傷疤在上面趾高氣昂冷冷的問。
沉地仙是盜墓行當的切口,意思是活埋。
我朝旁邊呸了一口,拾起地上的石頭就向上面砸去,看架勢這群人是鐵了心要滅口,我說什麼都沒用,傷疤迎著光看不見我砸向他的石頭,眼看就要打中傷疤從旁邊伸出一隻手穩穩接住,掌櫃走到上面的盜洞邊白了傷疤一眼。
“半天時間不到你就被一個細娃傷了兩次,你還有臉在這兒耍嘴皮子功夫,趕緊帶人收拾東西撤。”
我心裡當時多少有些絕望,看著掌櫃蹲在盜洞上面盯著我看了很久,若有所思的問我。
“真的不怕死?”
“男兒到死心如鐵!”我挺起胸稚嫩而倔強的回答,這是父親教我的,事實上我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只感覺好像現在說出來挺合適。
掌櫃在上面似笑非笑的搖頭,扔下一個白饃,我也沒想那麼多,畢竟那個時候年紀小,對死亡還沒有多少概念,橫豎要死也得吃飽了再說,掌櫃在上面好半天才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爺叫顧朝歌。”我一邊狼吞虎嚥吃著白饃一邊傲氣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