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尋是老神婆七年前在山上採草藥的時候撿到的,老神婆可憐她身負重傷,獨自一人,就把她留了下來,莫尋那時候瘦得皮包骨,臉上也毫無血色,後背還有一大片可怖的傷疤。在青月庵養了半年多,莫尋的臉竟圓潤了起來,老神婆眼見她後背從猙獰可怖到白皙光滑,便覺得這女子是個奇人。
聊著聊著,三個人就走到了青月庵。老神婆正搖頭晃腦地跪在神像前,嘴裡嘰嘰咕咕說著些人們聽不懂的話,那話是說給她身邊的精怪野仙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能聽得懂的。
“老神婆,我們把莫尋丫頭送回來了。這大冷天的,您給她趕走是不給她活路啊!”常大春說。
佟二爺在旁邊幫腔說:“對呀,她犯了莫大的錯,罰一罰就好了。這孩子照顧了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就算您非要趕走她,好歹等開春再趕走,現在趕她走她會凍死的!”
“莫尋,我趕你走是為什麼你知道嗎?”老神婆顫顫巍巍的站起來。轉過身,一雙渾濁的眼睛緊緊盯著莫尋。
“知道。”莫尋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我正燒火呢,您就突然說我殺了人,我啥時候殺了人,又殺了誰?您也不說個明白,然後要趕我走。您打我罵我,我都認,莫尋這條命殺死您老人家救下的,但是您為什麼冤枉我殺人?”
說到這裡,佟二爺和常大春都瞪大了眼睛,殺人?這裡面有事啊!
“冥頑不靈!”老神婆的聲音充滿了憤怒。她轉過身去,任憑莫尋再問也不說話了。
“老神婆,今個我們爺倆都來了,您好歹得給我們個交代吧!你要是偏說莫尋丫頭殺了人,我親手給她送局子裡去,絕不包庇她,要是她沒殺人,您單單就是容不下她了,那人我們帶走,漠河村這麼大,絕不短她一口飯吃。”見佟二爺這麼說,莫尋感激地看向他。
要說這些年來莫尋沒少往佟二爺家跑,佟二奶奶患有腿疾,是年輕時候上山採蘑菇跌落山崖落下的。要說那病也不嚴重,但陰雨天就疼得厲害。那膏藥莫尋都要熬一整宿,然後大早晨給佟二奶奶送過去。
佟二爺看著,心裡也是對莫尋有著肯定,時常想著給莫尋找個好人家嫁出去,哪怕他自己給莫尋添置嫁妝都行,奈何那莫尋是個死心眼的丫頭,不管是大官家的少爺還是外面來的知識青年都不嫁。問原因就說自己嫁出去了放心不下老神婆。
“這閨女心腸好,長得也標誌,這些年多少家的小夥子巴巴地上門求親,莫尋姑娘見都不見,今年都二十五六了,村裡她這麼大的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她念您的恩情不嫁人,照顧您到老死,您幹嘛非要趕她走啊!”常大春也幫著勸。
“她是個大惡大善之人,我仙家說她身上揹著成百上千條的人命呢,就憑這一點我就必須趕她走。”老神婆說。
莫尋辯解道:“我怎麼就揹著人命了?我從被您救回來以後就一直幫著您給村裡送藥,山路難走我不知跑壞了多少雙鞋了。我不敢說自己救了多少人,但是我從來沒有害過人。天地良心,日月可鑑。”
“佟二爺,大春。既然人讓你們送過來了,我給你們面子,容她一個冬天。但是開春之前她必須得走,要不然會給村子帶來災難!”老神婆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無比的堅決。
佟二爺嘆了一口氣,既然老神婆讓了步,給了面子,自己也不好得寸進尺:“我三弟家的小兒子在縣城幹活,莫尋你要是在這呆不下去了我就給你說和說和去,要說吃口飯肯定是沒啥問題。”
見佟二爺這麼說,常大春也接話說:“對,佟三爺小兒子可有出息了,在玉器店當一把手,莫尋你跟他幹活肯定能行。”
莫尋止住了哭泣:“我不是不能走,但是我是實在放不下師傅,佟二爺要是我走了,你多照顧照顧我師傅。”佟二爺拍拍莫尋的肩膀,這姑娘是個好樣的。
“你怎麼說也沒用,就算今天你回來了,開春之前必須走,誰也勸不了。”老神婆看得煩膩,便催促莫尋打發佟二爺和常大春回家,然後自己繼續跪坐在神像前。莫尋從香盒子裡揀出三根香,交到佟二爺手上。佟二爺接過香,常大春遞過火柴點燃焚香,然後拜了三拜,插在了香碗裡。
“走吧,過會下山天就黑了。”常大春扶起佟二爺,兩人裹緊棉襖,冒著風雪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