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幹就幹,雲山派胡家兩姐妹下山傳播謠言,又讓白家老太把屍體偽裝成剛剛死去,最後讓黃家派人去跟著馬知縣。
一場大戲,就在這些山野精怪的運作下醞釀著。狐狸善於蠱惑人心,兩個俏生生的小姑娘總會吸引人們的目光,讓她們去再合適不過。
不過半日的功夫,縣裡的集市茶樓到處都有人談論關於馬知縣貪圖錢財,殺了朝廷派來收集人參的宦官。
黃皮子行動敏捷腦子靈光,暗中跟了馬知縣一天,那老東西每天日上三竿了才起來,兩個中年女人跪等在堂上,一個是女兒被縣裡富商家的公子姦汙後投河自盡了,另一個則是糟糠妻被休,青樓女子登堂入室。
兩件案子馬知縣不過是簡單問了兩句就草草判罰了,他說那自盡的姑娘是個浪蕩貨色,說青樓女子是可憐女人,顛倒黑白,打發了兩個女人後就回後廳了。
昨天晚上富商和那個贖了青樓女子回家的男人已經拿了幾塊銀錠子過來打招呼,馬知縣從來不把錢放到錢莊,一直都是藏在床下,他在床下打了一個大大的木箱,他和他那個小妾每天都睡在那張錢床上。
後半夜入夜以後,雲山和白家老太的兒子一起把屍體送到了知縣的家裡,這場戲準備就緒。
山上的千年人參化身小娃娃,天不亮就趕到了巡撫衙門,一邊踮著腳尖擊鼓一邊大聲哭泣,這當然是引起了衙門的注意,衙役們見是一個粉嘟嘟的小孩子,穿著精緻的絲綢衣服,便斷定這必是大戶人家的孩子,自然是不敢趕走,只得叫醒巡撫大人詢問。
“我害怕……馬大人殺人了……”人參娃娃哭唧唧地說,斷斷續續,巡撫夫人心生憐愛,把他抱在了懷裡。哄了好一陣以後,人參娃娃才冷靜下來。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他自己介紹說自己是雲家的小孫子,今年六歲,晚上和奶媽出去玩,看到了馬知縣家有好多蝴蝶飛來飛去,就跑進去玩。
要說也是奇怪,那時候已經快入秋了,哪裡來那麼多蝴蝶?他跟著蝴蝶鑽進了知縣屋裡的鏤空香櫃裡,然後就被封住了嘴,他看到知縣和他的小妾在討論怎麼處理屍體。
他們把屍體抬了出去,要埋到後園子裡。他見那兩人走了,本想回家,但是他爹教育他碰到殺人要報官,他不能報馬知縣,就只能連夜跑來巡撫衙門了。
巡撫衙門對這件事心存疑慮,他也聽說過馬知縣,雖說不是什麼好官,但是殺人的勇氣是一定沒有的。這小孩說的未必是實話。
巡撫夫人則是對人參娃娃的話深信不疑,孩子怎麼會說謊呢,他跑了那麼遠過來,襯衣已經溼透了,他一定是怕極了。
巡撫夫人打心裡憐惜這孩子。要說這巡撫啊,也算是個好官,幾錢的小恩小惠有時候也會揹著夫人收下,當有人拿著銀錠子過來時候,他只能交由夫人拿主意。說來這就是大清的妻管嚴吧。
夫人安排了兩輛馬車,一輛她親自將孩子送回家,另一輛讓巡撫去知縣那裡看看。巡撫也想,要這件事是真的,他一定不能包庇馬知縣。
接下來的事情就如雲山所預料的一模一樣,衙役在馬知縣家後院挖到了兩個人的屍體,那兩個人的外衣平平無常,裡面的襯衣卻是隻有宮裡才用的款式。
巡撫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宮裡出來的公公,巡撫立即上報,馬知縣以及他的家人全部壓入了大獄,要說這件事本來應該到此為止了,雲山他們也應該收手回到山裡繼續修煉。
但是說來也是因為那巡撫夫人,自從送走那小娃娃以後,心裡一直惦記著那孩子怎麼樣。巡撫夫人出閣之前也是個大家閨秀,怎麼肯空著手或者帶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上門。
她特意託了孃家大伯找到了蘇杭非常有名的何繡娘,讓她為那孩子做了件衣服,這樣的禮物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兩個月以後,衣服才送了過來。
但是到了雲家府上以後,巡撫夫人驚呆了,那裡哪有什麼大宅子,一片荒涼的土地,連一間小土房子都沒有。巡撫夫人問周圍的鄰居,他們都說這裡從來沒有過人家。
巡撫夫人敗興而歸,人參娃娃就在山上看著這一切,他看巡撫夫人失落的眼神,心裡也格外不是滋味。於是他忍不住給巡撫夫人託夢,告訴了她事情的原委。
不說還好,說了以後巡撫夫人到處傳揚,說自己見到神仙了,神仙顯靈除掉了大貪官馬知縣,百姓一傳十十傳百,最後連住的偏遠的參把頭他們都知道了。
事情越傳越邪乎,巡撫夫人甚至集資為雲山他們修建了山神廟,他是這所山的山神,他們守護這一方百姓幸福生活。
就這樣,雲山和他們野仙朋友們被奉若了神靈。要說那時候正值亂世,也是他們這些野仙出門修道的好時候,要說壞事,也壞在了這亂世。一直以來他們還算能和諧相處,鄉親們有點大事小情,都會上山尋求山神的幫助,山神雖說不是有求必應,不過多數情況下還是能幫上鄉親們。
一直到三十年前,一夥日本人來到了縣城,他們有男有女,看起來不像是外面那些打仗的,而且對鄉親們出手十分闊綽。那些心裡有不情願的人,也都被錢給收買了。
他們選擇住在了偏離人群的後山,鄉親們不懂,但是山上的野仙們對這些人深惡痛絕,他們把所有的本地僱工都綁了起來,活生生地開啟他們的腦殼,做些個他們看不懂的事情,然後再縫合。
等到那人恢復以後再重複,一直到那些人死去。他們被人們稱為山神百年以上,所以守護這方百姓已經成為了他們的習慣。
他們不能讓百姓受到這些外族人的作賤。他們試過裝神弄鬼嚇走這些日本人,卻沒想到那些人中還有日本陰陽師。他們損失慘重。
“之後我們一直在和那個陰陽師鬥,最終他們被趕走了,我們也只剩下老弱病殘了。村民們求我們做的事情我們越來越難以做到。他們不再信任我們,老一輩的人死去,新一輩的人信仰共產黨,信仰新中國。尤其是最近十來年,這廟裡再也沒有人來過了。”雲山顫顫巍巍得端起茶杯,後來的事情明顯是不願提起。
人們總是這樣,提到光輝歷史的時候大談特談,說到痛苦的事情一筆帶過。
“真沒想到啊。”莫尋聽著,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百歲先生搖搖頭說:“他這些年沒了香火供奉,跟日本陰陽師鬥又損傷了道行,要是回深山修煉也不至於現在這樣。可是他偏偏不聽。”
雲山錘著桌子,略帶怒意的反駁:“怎麼怪我不聽,你說我怎麼回去!這亂世裡多少人餓死?我修煉也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蒼生。”
莫尋沒說話,心裡咂摸著:這老頭還有這個覺悟?他攔下我就是為了告訴我他要拯救蒼生?
百歲先生瞪了雲山一眼,說:“你求人就是這個態度?連一句實話都不說?”
雲山也瞪了百歲先生一眼,諂媚地對莫尋說:“拯救蒼生肯定是責無旁貸,但是現在哪都去不了,我的本體被人伐了。我就想出去報個仇。”
莫尋並不驚訝,他為了保護村民受了重傷,村民卻傷了他的本體,他想報仇是應該的。“你知道嗎?你做了那麼多好事是可以投胎成人的,但是你殺了人就不一定了。”莫尋勸告說。
“你誤會了,我沒想向那些村民報仇。”雲山正了正神色,目光投向百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