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發生的時候,天后也有耳聞,卻並沒特意當回事。天后並不喜歡看上去太過完美的下屬,有些缺點的,才更好控制些。當她聽說上官婉兒嚴厲斥責了這些試圖投機取巧的朝臣時,也不過以為她在故作姿態、博取聲名。
直到聽見宮中壓都壓不住的議論,天后才忽然意識到,這件事已經使得上官婉兒的生辰,也變成了人盡皆知的事。推算生辰術數本身並不算難,很快這說法便流傳得市井皆知,比起太平公主是未來皇帝之母,還是上官婉兒符合預言,更容易被人接受些。
可是這樣一來,緊接著便有一個天大的難題,未來的皇帝之母,總歸要嫁給皇子做妻妾,才有機會做成這個帝母。太子已有正妻,太子妃雖然出身平平,可是自從扶持太子進入東宮以來,並無錯處,還誕下了長孫。還有機會可以考慮一下的,只剩下八皇子李旦。
就在訊息傳開的同一天,李旦便匆匆入宮,與帝后密談許久。李旦離開後,帝后又召了劉若錦入宮。大概是怕幼安心裡不安寧,李旦特意打發了安如今來,給幼安帶個訊息。
帝后原本是想要向李旦徵詢,該如何安排上官婉兒的去向。可李旦趕在帝后開口之前,直接遞上了一份名單,全都是京中出身清白、生辰也同樣符合預言術數的女子。他向帝后直言不諱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把這些女子分成兩批,分別用來充實太子的東宮和他自己的府邸,如果這些女子中有人有幸生下男孩,就收養在正妃的膝下,算作嫡子,將來嫡子即位,就算是應驗了預言。
李旦很少會咄咄逼人地與人爭論,可他一旦打定了主意要說服別人,便會言辭懇切、循循善誘。他跪在帝后面前說:“這個方法雖然麻煩了一點,卻可以避免將來因為一個預言而引發一場手足相殘的悲劇,至於上官女官,她在天后身邊實在太過耀眼,送入哪裡都不合適,還是維持原狀的好。那位隱世高人送來玄機玲瓏塔,想必是為了護佑大唐國運,而不是為了單單哪一個人青雲直上的。”
皇帝是親眼見過自己的幾個兄長,如何為了大位之爭拔劍相向的,李旦的話恰到好處地說動了他。只是皇子忽然突然同時迎娶幾位平民女子,未免太過刻意了,皇帝斟酌再三,還是在兩份名單上都加上了一些朝中官員適齡女兒的名字。
劉若錦從宮中返回時,也向幼安印證了安如今的說法。因為她是李旦即將迎娶的正妃,忽然增加側室這種事,還是要向她說明一下,以表示對她這個正妃的尊重。
李旦見機應變,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徹底斷絕了上官婉兒嫁入府中的可能性。可幼安知曉了前因後果,心裡卻並不暢快,她不願做一個被李旦護在羽翼下的人,如果可以,她更願意像劉若錦這樣,做他親密無間的合作者。李旦給了她足夠的理解,她也願意,用同樣甚至更多的理解和尊重,來回報他。
婚事定在入秋時節,皇子的婚事,不僅是家事,也是國事,要按照禮部斟酌定下的儀式進行。真正能與李旦一起、以新婦的身份參加婚典的人,只有劉若錦一個。按照明面上的說法,幼安跟其他那些後補充進來的女子一樣,只是填充後宅的人選而已。
李旦提前安排了紅泥把幼安帶進府邸,仍舊送進了她從前住過的那處院子。那間原本熟悉的臥房,已經被重新佈置過了,桌案上放著成對的紅燭,床帳、帷幔全部都是鋪天蓋地的大紅色,一看便知是按照新婚的洞房佈置的。
還沒來得及全部看上一眼,幼安便被紅泥硬按著梳洗上妝,看她一臉懵懂不知所措,紅泥忍不住笑說:“殿下是不會跟綠蟻過夜的,今晚新婚,自然是要來這裡了。”雖然劉若錦過了今晚就是皇子妃了,他們仍舊習慣叫她綠蟻。
幼安被她說得臉頰發燙,抬手蓋住了半張臉。李旦從前說過許多次,想要留她在身邊,她都只當是玩笑話,並沒有一次當真,直到李旦做了這許多安排,她仍舊覺得如在夢中,並不真實。
紅泥的一雙手很巧,端詳著幼安的面容,給她配上合適的髮飾、額妝,一面動手打扮她,一面對著鏡子說:“新婦原本該盛妝的,不過今天來的客人太多,等殿下能抽身回來,多半也就醉了,依我看妝還是清淡一些好,殿下來了喝過合衾酒,就可以安寢了。口脂也不必了吧,反正殿下一來,就要擦掉的。”
幼安一動不動地聽憑她擺弄自己,直到鏡中映出一張容光攝人的臉。其實她五官生得很好,只是平素很少朝著溫柔嫵媚的方向裝扮自己,顯得太過清冷了一些。只需要少少的一點胭脂,整個人便染上了一層桃花春色。
紅泥剛說一聲“好了”,房門便被人推開了,幼安只覺得心口跳得厲害,深吸一口氣,才敢隔著鏡子看過去,卻發現來的人是安如今。
幼安尚未開口,紅泥便先取了狀態上的小梳子h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