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神州修界就在討論一個問題:何為“神”?
有人說,“神”就是一個人的靈魂,兩者是一回事,只不過說法不同,所謂煉神也可以稱為煉魂;也有人持不同看法,認為“神”是與靈魂完全不同的存在,它虛無縹緲,難以捉摸,或許稱之為“神性”更加合適。
神州修界已歷近九千萬年,但這兩種觀點孰對孰錯依然沒有定論。有人始終抱持第一種觀念,也有人堅持第二種觀念。
為何?
修士煉神,是以金丹孕育元嬰,在這個過程中,要提煉身體內的“神”融入元嬰中,因為不這樣做,元嬰也不過就是一團靈氣而已,有了“神”的元嬰才能稱之為“元嬰”。元嬰是修士的第二生命,修士肉身滅了,只要元嬰在就能重塑肉身並活過來,所以修界中的一部分人認為,“神”就是靈魂,靈魂在,人就不死;靈魂滅,人便徹底消失。
而另一種說法,則是從另一個層面來闡釋“神”。芸芸眾生為何能夠修煉?為何能夠吸納天地靈氣?又為何能夠感悟天地大道?皆因“神性”的存在。神性是一種眾生天生便有的東西,它是生靈與天地溝通的橋樑,是眾生能夠感悟大道的根本所在。在修界所謂的“天資”、“天賦”,就是依神性而言,神性越強的,修行的天賦也就越佳,未來的成就也更高。修士在煉神期,就是將神性從身體內提煉而出,與元嬰融合,故此元嬰是修士用於溝通天地的媒介。
兩種說法都有道理,其實並沒有絕對的對錯。而且這兩種觀念分別衍生出了兩種針對“煉神”的修行之法,其中之一就是常規的煉神之法,即煉神入嬰,將元嬰作為第二生命來修煉;另一種,就是類似劍修的“鑄劍”,將元嬰作為“道器之靈”來修煉,這一法門是本由御器流祖師開創的,後來劍祖借鑑此法,開創了屬於劍修一脈的“鑄劍之術”。
前一種可以說歷史悠久,自修行之法成熟並在神州流傳時,就已經存在;而第二種“煉神”之法卻是在距今約七百萬餘年前才開始有的,而且除了劍修,便只有御器一流的修士在使用,其他流派的修士很少用這種方式“煉神”。
蘇辰是劍修,因此選擇了“鑄劍”,而龍卿言則是走常規的煉神之法,兩人的路在這一時期就已經不同。
如今,曦月也終於面臨這個關卡了。
這一年的夏天,就在蘇辰完成“鑄劍”的幾個月後,曦月在棠梨樹下晉升到了煉神期。
這速度之快,即便同樣是天才的蘇辰和龍卿言都感覺不可思議。不過想到之前她和蘇辰之間那種奇妙的關聯,只要蘇辰破關,瓶頸對於曦月而言就等於不存在,突破只是個時間問題。
“無論是哪種煉神之法,都有其道理所在。”曦月在梨樹下說道,“是將元嬰作為媒介也好,還是作為第二生命也罷,不過是修士站在不同角度,對其的理解不同而已。至於我,自然是走屬於自己的路。”
“什麼樣的路?”蘇辰問道。
“先祖已經鋪好,我只需要沿著這條路前進即可。”曦月答道,“對了,等蘇辰的事了了,你們兩個陪我回北冥,有件事需要你們幫助。”
“何事?”龍卿言問。
“入歸墟,去一趟輪迴之地。”曦月如實答道,沒有隱瞞。
“為什麼要我們兩個跟你一起去?”蘇辰疑道。
“誰讓你們兩個是我那則預言中的兩個人呢?”曦月嘆了口氣,“預言中還提到過,我未來若要走向極境,需得入一次輪迴,而且是我們三人一起。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但冰凰族一向信奉預言,所以我一定要去。”
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蘇辰道:“沒問題,陪你去走上一遭便是。”
曦月笑了,然後道:“那好,我先去閉關了,中秋節之前我一定出關,倒時咱們一起過中秋。”
“好。”
三人相識的第一年,曦月瞭解到中秋佳節的時候,龍卿言已經在太陽坑中閉關修行了;第二年的中秋,三人一起過的,青梅煮酒、樹下賞月、漫聊徹夜,曦月過得甚是高興,故此念念不忘。
曦月離開了小院,來到了自己種的那棵梨樹下。兩年以來,這顆梨樹早已長成,有著竹劍谷的靈氣滋潤,它比之尋常梨樹更加非凡。
“獨孤前輩說,種樹能幫我感悟輪迴之道,可我至今還是有些疑惑。”曦月望著梨樹,有些悵然。
一棵樹,從種子到樹苗、再從樹苗到幼樹,然後一天天長大,成為能遮風避雨的大樹;春天嫩芽吐綠,夏天枝繁葉茂,秋天滿樹枯黃,冬天落葉歸根;待來年春至,生命,再次啟程。
曦月拿出一個小布袋,這是她自己縫的,裡面裝著的都是棠梨樹的種子,這是她這兩年來所採集的。
“生命的延續,就是輪迴麼?”曦月盤膝而坐,這次她沒有帶小紫來,因為她是來閉關突破的。
秋風掃過,梨樹那枯黃的葉子飄零而下,有些隨風飄走,有些就落在了樹根附近。
“今年的落葉會成為梨樹的養分,年復一年,年年如此,這是梨樹的生命在輪迴麼?”她接住一片落葉,看著葉子,心有所思。
“所謂輪迴,就是不斷重複麼?來生重複前塵,生命不斷延續,輪迴就是這樣的麼?”
帶著一絲絲的疑惑,她漸漸入定。
滿樹枯葉被風捲起,但枝頭上,卻有著一顆又一顆熟透了的梨在搖曳,那亦是梨樹生命的延續。
所謂輪迴,可以是個體生命的不斷延續,也可以是整個世界的不斷前進。
曦月入定之後,對時間的流逝已經不再關注,當然,她也沒有忘記要在八月十五之前出關、共度中秋的約定。
谷內秋意愈加的濃,但自曦月閉關之後,蘇辰和龍卿言除了日常修煉和切磋以外,沒有離開半步。白天他們在竹林中比試,精進修為和戰技;到了晚上,就一起在院中的棠梨樹下聊天,關注著曦月那裡的變化。
就這樣,到了八月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