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盛夏深夜。明月當空,月華似水,恍如白晝。蟲鳴陣陣,螢火蟲在田野水邊輕盈的飛舞。
臨江村低矮的茅草房內,卿絡睜開雙眼,呆愣良久。隨後,翻身下床,躡手躡腳開了屋門,走入月色中去。
這個夜晚,朗朗明月,潺潺溪水,溪邊的小樹林,與當年他們的初遇之景,一般無二。她細細地用腳丈量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十五年的光陰在腦海倏忽而過,
到院門處,她微微側頭,透亮的眼眸瞥向趴在一旁的阿黃。阿黃用前肢撐起上半身,雙耳豎起,看著卿絡,小眼睛一眨不眨。她驀然無聲地笑了,月光柔和的依偎著她的臉龐,是以連狗愣神片刻。
“好啊!你出息了,連你主子也要攔。嗯?”語罷,挑挑細眉。她的聲音柔和溫潤,宛如一滴水落在一碗水中,可以在人心中蕩起漣漪。但此時的低聲細語卻不似玩笑。
阿黃遂重新趴下,只是動作緩慢,眼神怪異,像在遲疑、思考。不消說,此狗很有靈性。
卿絡信步踱至溪邊。一路上所過之處,驚起飛螢小蟲無數:點點螢火四散紛飛,盡顯慌亂;蟲鳴蛙叫一時失了節奏,陣腳自亂。
遠遠看去,白衣烏髮的身影,輕盈一躍,裙裾翻飛,在溪邊樹枝上款款落座。流螢沒了初始的畏懼,在卿絡身旁自在舞蹈,或是落在她肩頭,素手之上,或是隱匿於髮間,渾如簪了珍珠頭飾。
在鄉間,夏天日裡氣溫雖高,夜間熱氣散得也快。此時,溪畔樹間,陣陣微風送來田野芳香,直燻得卿絡昏昏欲睡。迷迷糊糊之時,晚風捎走那幾不可聞的呢喃:“竟還是樹上睡得踏實……”
輕雲籠月,是為美夢提供一張溫床。卿絡墜入夢中,夢之情景,恍如昨日之事。
漫溯汀,上月林,雨歇微涼的夜晚。
白衣女子閒閒坐在樹上,頭倚靠樹幹,仰望斑駁樹影掩映下的皎皎明月。林外,不遠處,溪澗流水汩汩作響,水面上,被水波揉碎的月色閃著細碎的光。
杳無人聲的靜謐,直到兩名身姿挺拔的男子,自平野出現,戛然而止。
奇怪的是,明明相隔甚遠,但當女子鎖定到為首的那人時,不期然他恰好仰頭,故,四目相對。
女子愣神之際,茫茫然間,眼神未加避讓,只見此人髮絲猶如墨染,一身白衣,腰間別一枚色澤溫潤的玉佩。
不多時,他身旁的烏衣男子有所發覺,閃身一動,轉瞬間,已欺身上前,與白衣女子正面相對,手中利劍業已出鞘,寒氣森然。
白衣女子無懼烏衣男子的攻勢,身手敏捷更勝一籌,巧妙錯開迎面而來的利劍,輕盈躍下樹枝。
恍若無事般,閒庭漫步,至溪邊停下,單膝跪地,彎腰半蹲,伸手撥撥清水,拂開落葉,自顧自舀一手溪水,剛送至唇邊,冰涼的劍身貼上頸項。
“什麼人,膽敢擅闖漫溯汀!“烏衣男子怒氣衝衝的暴呵道。
白衣女子往一旁偏偏頭,斜睨烏衣男子一眼,一縷青絲隨著她扭頭的動作飄然而下。她的眼神隨之眯了眯。她本能地討厭被威脅,但她並不擔心。
她不答話,繼續低頭喝水。身後人怒氣頓生,劍勢才起,卻被悠悠跟上的墨髮男子抬手製住。
“師父,此人形跡可疑,身手敏捷,小心為上。”說話間,退到墨髮男子身後,警惕地盯著白衣女子。
淺飲罷,白衣女子直起身,像沒聽見烏衣男子的話一般,轉而面向後來者,並不承情:“你不必如此,他傷不了我。”
“何事入我漫溯汀?”他不置可否。
那人低頭看腳下,似是尋何處落腳,以不髒了鞋面,溼了衣襬。骨節分明的左手慢條斯理的理著右手衣袖。惟眉頭稍斂,神色不愉。男子看似散漫,卻莫名給人深不可測的神秘之感,讓人不自覺退避三舍。
然而,萬籟俱靜,流水潺潺,月華之下,墨髮男子的輪廓身形都鍍著一層柔光。白衣女子有如魔怔,視線定在墨髮男子身上,若有所思。
烏衣男子的眼神瞪過來,像是不滿自家主子被她的目光褻瀆了。
“想來我是要來找你的。”頓了頓,又補充道:“我對你身上的氣息很熟悉,一路上順著這股氣息而來,不會有錯。”女子對烏衣男子的視線不加理會,片刻後說道。
女子語氣鄭重其事得讓烏衣男子捏一把冷汗,愣在當下,凝視女子的眼神,透出幾許不可置信。
墨髮男子聞言,卻是收起輕慢神色,擰眉正視白衣女子,先前的焦灼神情此時去了一半。
白衣女子見墨髮男子沉默不語,猜想他不信,當下不假思索地,右手輕抬,翻掌放至腰間,手心之上白光顯現……然而,突如其來的,更加耀眼的白色光輝在她眼前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