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的意思有很多種,可以說你的身份背景複雜,也可以說你這個人本身很複雜,也可以指其它。
所以,很多人都會聽得雲裡霧裡。
此時的夜色皇城,很是寂靜,除了風聲和火把的燃燒聲,便是這通天玉階之上,兩位大人物並肩而立,平心靜氣的談話,沒有絲毫的敵意,反倒是像多年未見的老友。
這般的平和,倒是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怪怪的。
姬羽挑了挑眉,摸了摸右手腕上那隻名叫小望的鐲子,感覺著指間那冰涼如秋水般的劍意,多少往事席捲上心頭。
萬物一劍,一劍萬物!
他頗為感慨地看向了高而遠的夜空,隱約間和一雙無情、俯視眾生如螻蟻的眼睛對了上去,感慨道:“人心,本就複雜。”
王寅有些不解地問:“你為何已經看透了這個局,還要入局,難道就是有恃無恐佔著那位九霄之上的人物會幫你,但這樣你奪取長安,不過是多此一舉。”
姬羽唇角微微上揚,說:“如果我直接奪下長安,豈不是對付了文卓,還要站在文卓的位置上,再對付你,這才是多此一舉。”
王寅眼中閃爍起了濃濃的欣賞和敬佩,說:“對局勢竟然看得如此透徹,姬羽,你真不像是一個十多歲初出茅廬的少年,所以我說你是一個很複雜的人。”
姬羽想了想,不可置否地笑了笑,說:“一個稚嫩、年輕的外表下,住著一個蒼老的靈魂,是什麼感覺?”
王寅愣了愣,隨即明白了姬羽話裡的深意,他想了想,忽然意識到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那腐朽的生命,並未在權利的巔峰結束,而是在踏上權利的巔峰時,被敵人終結,就像是文卓。
在面臨生死之前,很多人開始時是坦然的,等死亡即將降臨的時候,卻開始恐慌,不安,甚至是想要逃避,求生欲開始暴漲。
此時的王寅開始害怕,即使他的生命已經腐朽,臨近死亡,活下去也沒有多少歲月,但他還是想活下去,因為人間總是讓人留戀。
他低下了頭,紅了眼眶,又抬起了頭,那張寫滿了滄桑的臉上,掛滿了淚水。
王寅顫聲道:“我能不能不死?”
那是一張充滿了悲傷和恐懼的臉,那是對死亡最真實的情感。
姬羽搖了搖頭,笑著問:“你會放過,曾要將你置於死地的敵人麼?”
王寅搖了搖頭,低下了頭去,泣不成聲。
他在後漢還沒有子嗣,他還沒有嘗過權利巔峰的味道,他在人間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沒有做,又怎麼捨得去死?
但是,此時又怎能不死?
一道刺目的火紅色的劍光照亮了昏暗的皇宮,讓一片火把的光明裡有一種錦上添花的感覺。
一道鮮血在光明裡噴灑,一條腐朽的生命在深夜裡終結。
一條通天的玉階,不知道曾經灑過多少權臣的血,又灑過多少重臣的熱血。
一眉劍殺人不沾血,再次變化為劍鐲,回到了姬羽的左手腕上。
王寅就這麼淚流滿面,瞪大了眼睛死去,可能在死的時候,他有很多的不甘心,也有很多的後悔。
但這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是不甘心就能解決的,也沒有後悔藥可言。
上百萬手持火把的將士,站在那通天玉階之下,看著前一刻剛剛權傾後漢的朝臣,如今已經被他們的將軍斬殺於此,神情有些恍惚。
姬羽沒有去看那死去的王寅一眼,就好像死去的並不是什麼大人物,而只是一隻阿貓阿狗。
他負手朝著通天玉階的盡頭走去,就像很多後漢的大人物在闊步走向權利的巔峰時刻一樣,那種即將君臨天下的感覺,瀰漫在每個人的心間。
他們看著負手登高的玄衣少年,心中只有敬佩和膜拜之心。
四周依然昏暗,卻是玄衣少年恍惚中卻光彩耀人。
他不再只是亂世的軍閥,而是正在走向天下雄主的年輕人,一個偉大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