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清水鎮,更添了幾筆貧寒。
那些在夜風中搖曳的燈火,比起金縣來,還要黯淡幾分。
而在清水鎮鎮角接荒地這座寺廟,自然也就更顯得破敗,屋頂不知道通了多少大大小小的破洞,窗戶自然也爛得不成樣子了。
裡面枯草鋪地,四處佈滿了塵埃和蜘蛛絲。
就連那尊不大不小的佛祖像,都蒙了厚厚的塵垢和蛛,看起來一股濃濃的殘毀感。
而佛前的一張老桌卻是乾淨異常,上面擺放著一本妙法蓮華經,在佛經的旁邊,是一張破舊、表面坑坑坑窪窪、缺口滿布,卻被人擦拭的嶄新的青燈。
夜裡的冷風從破廟四面方的漏洞裡鑽了進來,青燈中那一朵微芒卻偏生怎麼也無法被吹滅。
就宛如天地間的一點螢火,雖然渺小卻異常堅挺,就算天地湮滅,它卻依然長存。
在青燈、老桌和那本快要翻爛的佛經前,坐著一個穿著僧衣的少年。
少年的僧衣已經掉了一半的顏色,看起來就像一隻身子掉了一半毛的狗,狼狽而滑稽。
他翻閱著佛經的神色很是認真,甚至可以說是虔誠,只是他卻沒有剃度。
略長而濃黑的頭髮因為長時間沒有清洗的緣故,顯得有些髒而凌亂。
有一個年幼的小乞丐踏著輕快而愉悅的步伐,哼著不成調的難聽小曲兒,手裡攢著一片金葉子,蹦蹦跳跳地走了進來。
少年僧人並沒有回頭,視線依然在那本破破爛爛的佛經上,悠然問道:“今天可有什麼驚奇的際遇?”
小乞丐大大咧咧地坐到了少年僧人的旁邊,十分開心地笑著問:“我說有,你會信麼?”
少年僧人木訥地點了點頭:“會信,因為今天你出門的時候我替你算了一卦,是能遇貴人的大吉。”
頓時,小乞丐“噗哧”一下笑得更開心了:“你算的卦向來不準,我才不信咧!”
少年僧人一張滿布塵垢的稚嫩小臉漲得通紅,說:“那還不是你每次都騙我,盡給我一些假資訊,我怎麼算得準?”
小乞丐揉了揉少年僧人的腦袋,笑著安慰道:“好了好了,這次沒有給假資訊,所以你算的很準啊!”
她本就比那少年僧人矮如今這麼一個動作,就好像一隻小狗在撓一隻大狗的頭,顯得無比的滑稽和有趣。
而少年僧人那原本就髒亂的頭髮,經她這麼一揉,便更加凌亂了。
可他不惱也不躁,反而挺開心地笑著說:“那位貴人如何,究竟是何方諸侯?或者是益州哪位大人?”
小乞丐思量了一下,說:“那位貴人並不比我們大多少,約莫十來歲,著一席赤衣,衣袖上繡著金色紋理,看上去便知道非富即貴。”
“而且,他長得很好看,簡直近乎完美到不可挑剔的地步。”
少年僧人沒好氣道:“你就只看人家的臉去了,你可有與貴人說上幾句中用的話,貴人又可曾許諾你幾分好處?”
小乞丐得意地笑著說:“那是自然,我給貴人帶了路,貴人給了我一片金葉子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那小手朝著少年僧人伸了過去,然後緩緩攤開了手掌。
掌中那一片精緻小巧的金葉子,光彩比燭光還要明亮,其美麗與力,甚至勝過漫天錯落星火。
少年僧人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如此貴重的東西,深呼吸無數次之後,一臉激動地抓著小乞丐的雙肩,萬份驚喜道:“小九,我們發財了,貴人還與你說了些什麼?”
即使現在的他很是激動,卻也不曾忘記,對小乞丐的溫柔,因此他抓住小乞丐肩膀的手,看似用力,實則動作輕盈,根本沒有弄疼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