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羽邊境,有一個小村子,這個村子既不屬於神羽也不屬於黑元,是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村裡住了百餘戶人家,在村子的一個角落的簡陋的土方旁邊,有一間茅屋。白雪皚皚,茅屋外站著一名男子,一身白衣,若不是一頭披肩散落的黑髮,男子就似能融入這方天地,他此刻背對著茅屋,看向東邊,那是神羽的方向,這個村落與神羽邊陲天涯城相隔百里,兩者間隔了諸多山峰,男子目光深邃,站在雪地裡未曾動過,不知在思量著什麼,大雪還在下,周圍已沒有了男子的腳印。男子任由片片雪花落在他身上,只是他頭部與頭髮卻未沾上一片雪花,雪花落在男子頭上或頭髮之際,就消失不見,看起來就像是進入虛空之中。片刻後,男子低頭凝視右手掌心處的圓形紅印,紅印中心有一個黑點,他想起了七天前發生的事。
當夜,他擊殺了一名黑衣人,另外兩人深知不敵,帶走同伴的逃跑了,他無心追擊,快速處理現場後,運用手段,將東方沐雨帶離了神羽來到此處,發現東方沐雨身體非常虛弱,他便運轉玄功,牽引周圍的天地元力到體內煉化,再從手心引出,注入東方沐雨的體內,為東方沐雨恢復身體。然而,男子斷沒有想到的是,東方沐雨的身體像無底洞,對力量的需求巨大。在他一開始牽引精純天地元氣進入東方沐雨體內的時候,東方沐雨的身體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發出微弱的黑光覆蓋全身,像是一隻飢渴的野獸,貪婪瘋狂地吸取他牽引過來的天地元氣,男子導引元氣進入東方沐雨體內的速度跟不上東方沐雨吸收的速度,當他覺得引入的天地元氣足夠支撐東方沐雨生命一個日夜,準備收手的時候,卻難以將右手從東方沐雨的頭頂上方收回,有一股吸力在不停的吸收元氣,甚至要將他自身的元氣吸收。
男子足下發力,身上泛起紅光,其中帶著些許黑光,腰馬合一,玄力瞬間爆發,猛地打斷了這股吸力,在那時,他手掌上引出天地元氣的紅印上就出現了黑塊,隱隱要牽引他體內的元氣離開。自那天開始,他就發現東方沐雨的身體不需要他的幫助,也能自行恢復,在慢慢吸收天地元氣,甚至還在吸收天地間的其他能量。男子手心的黑塊經過他七天的玄力消磨,現在已經僅剩一個黑點了,過不了多久,就能全部消失。
茅屋之內,東方沐雨躺在床上,已是七日之久,她此刻雙目緊閉,面有啼痕,怕是做了不少噩夢,普通人七日不進食,定會死去,東方沐雨的身體依然安然無恙,已經逐漸好轉。
入夜,神羽,天兆皇城後宮。
羽治躺在皇后韋曌的床上,正閉目養神,皇后韋曌在一旁靜坐著。羽治在思考著羽陽被截殺一事,他眉頭緊鎖,頭上已經生出了幾縷白髮。在長孫飛宇奏報太子被刺是黑元人所為後,他立刻來到政事堂,等著長孫飛宇、房學民等人到來,他知道,許多事情,需要在政事堂商議。
羽治咽不下心中的悲憤之氣,試探性問了尚書省左僕射房學民神羽軍隊的情況,誰知剛開口詢問,門下省侍中宇文高卓便毫不留情戳穿了他的心思:“陛下,神羽剛剛恢復國力,實在是經不起戰爭了,還請陛下為萬民著想,莫要失了分寸。”
羽治心中冷哼一聲,沒有繼續問下去。長孫飛宇道:“陛下,太子被截殺,是我國恥辱,現今舉國悲憤,您若是執意要為太子報仇,我們做臣子的,自當不再阻攔,您一聲令下,必然可以軍民一心,與黑元死戰。”
羽治心中一喜,這正合他意。
然而房學民踏步向前:“陛下,微臣認為此事太過明顯,怕是有栽贓的意圖,黑元人千千萬,我尚未知曉截殺太子的是否為黑元皇室,此時如果進攻黑元,一來我是我堂堂神羽主動越過免戰牌發動戰爭,這是失了禮,二來恐怕正中幕後之人的下懷,讓幕後之人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是失了智。”
羽治眉頭緊鎖,發現自己自從痛失愛子,是真的失去了理智,現在想來,宇文高卓、房學民說的是句句在理。念及此處,他心中寬鬆了些許。神羽有這些大臣,幸矣。他現在已經知道長孫飛宇此前所講的話只是在順他意,讓他舒心一會,但若是他真要發動戰爭,第一個拼死阻攔的必然是他中書令長孫飛宇!羽治望向長孫飛宇。長孫飛宇立馬道:“陛下,鑑於真相尚未大白,我神羽貿然進攻黑元,實屬不穩妥,東方元帥現已到天涯,老臣建議,傳令東方元帥,派出使者,前往黑元,與黑元皇室交涉此事,且看黑元態度如何。”
羽治恢復了理智,心中嘆了一口氣,他已經開始從國君的角度認真思索此事,道:“這是明著的法子,若真是黑元皇室所為,讓神羽失去儲君的目的已達到,他們定當矢口否認,以我神羽之強,若是黑元皇室愚蠢到引發戰爭,那必將是慘烈之戰;朕以為,除了派出使者,還要啟用我神羽落在黑元的一顆重要棋子,信,暗中調查此事。方能更接近真相。”
一幫股肱對視一眼,齊聲道:“聖上明察!”
政事堂上,羽治與大臣們又詳談了諸如如何最大化消除太子被殺影響等事,君臣甚是和睦。
羽陽之死,已經失去了一些血性的味道。
韋曌在床榻旁坐著,看著面容憔悴已經入睡的羽治,思緒萬分。她從侍奉先帝的才人到現今的皇后,用了十三年。從白夜寺走出的那一刻起,韋曌就立誓再也不要回去,要得女人能得到最好的東西,她用盡了手段,成為了貴妃,而後又無情地扳倒了前皇后王皇后,最後還磨贏了長孫飛宇等一眾股肱,成為皇后,她現所處位置已經是女人的巔峰。然而,兒子羽陽被截殺,讓她深受打擊,母以子貴的皇室裡,背後又有多少人在覬覦皇后之位?韋曌比羽治更早接受失去羽陽的事實。她漠然冷笑,自言自語:“誰也不能讓我回去,無論是誰!”
手中的花生已被她捏碎。
……
茅屋內,東方沐雨已經醒轉,扶床而起,走出門外,白雪鋪滿了四周,她見到救他的男子立身門外。
“你是誰,為什麼救我?”
男子轉過身,笑了笑,說:“我叫西門白歌,救你是因為你是東方世家的東方沐雨。”
“哼,是想要錢財麼?”
四周的雪無風飛起,裹著西門白歌,托起他緩緩飛到東方沐雨面前,他注視著東方沐雨。東方沐雨面色淡然地看著他。
“若是如此,我倒不如直接帶你回家。”
“誰知道你?”
又下雪了,好大,好像是眼淚的冰晶。
東方沐雨想離開,最後選擇留了下來,因為西門白歌告訴她,自己躺了七天,太子真的是死了,這些都是傷心的,只是有一件事讓人更傷心,東方世家很平靜,彷彿什麼東西都沒丟一樣。
這,不正是東方沐雨潛意識裡所渴望的嗎?
東方沐雨甚至不願意去神羽帝都天兆探聽訊息,那個地方,只是一個傷心地而已,她寧願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又不希望是真的……
西門白歌對東方沐雨很好,沒有侵犯她,時間久了,東方沐雨覺得西門白歌不是惡人。他救了自己一命,不是嗎?
那日,東方沐雨看見西門白歌在屋頂舞劍,白雪停留在空中,裹著西門白歌,白雪籠罩了半邊天空。西門白歌一身白衣,身上的光芒照亮了東方沐雨的眼睛。東方沐雨看著西門白歌將滯留在空中的雪層刺碎,心沒由的一跳。東方沐雨想起來了,她不情願地想起來了,那一夜,太子哥哥胸膛被刺穿,他死在自己的懷裡。東方沐雨以指代劍,在地面上跟著西門白歌舞起來,地面上的白雪受到了召喚,逆空飛起,環著東方沐雨身邊,就像沐浴著白雪。
這是一個沐雪的季節嗎?東方沐雪……
西門白歌問東方沐雨:“你是想學武嗎?”
東方沐雨點頭,說:“你教我。”
西門白歌笑了,說:“好,我教你。”
雪,下的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