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壇上瞬間亂成一片。
法壇正中的拉岱木口裡唸唸有詞,有刀飛起旋轉,瞬間就收割了一批想往下逃的活祭之人。
見大門久撞不開,日頭又離正午越來越近,松贊干布從後腰拿出一個五爪鉤,甩上門樓,足尖一點,拉著鉤上繫著的繩子就手腳並用往門樓上爬去。
巴吉和多吉帶著他的親衛們跟在身後,紛紛衣法炮製,跟著往上衝去。
等上了門樓,有人下去到門裡頭開門,另一些人就跟著松贊干布往法壇衝過去。
然而,法壇四周突然起了大霧,他們什麼也看不見了。
那霧氣透著森森寒氣,還有什麼東西拖過地面,發出冰冷而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走進霧裡的兵衛們,每一個都能聞見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抬眼看去,地上到處是血,一腳踩上去,腳上的鞋子就被染紅了一半,兩腳下去,鞋子就成了血紅色。
到處都是滾動的頭顱,斷臂殘身,年輕的、年長的、少年的、青年的……到處都是令人作嘔的血腥氣,那血腥氣和霧氣融合在一起,讓人昏昏欲倒。
在血霧中的兵衛們看到的場景各不一樣,但在那一張張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面孔中,他們都看見了關於自個親人被殺的幻境。
山頭上,李雲彤看見松柏林中突然起了一團黑霧,看見松贊干布在濃濃的大霧裡拿著他的那把彎刀,好像在翻撿著什麼。
她的指頭在眉間一點,引訣離魂。
松贊干布頸中帶著的玉石突然發光,李雲彤的魂魄便落在了那玉石之上。
此刻,她能看銅陵松贊干布在大霧中所見的一切。
如同她就是松贊干布一般。
她看見松贊干布的四周都是斷臂殘身,他在那些人頭和屍身間急切地翻撿,像是在找尋什麼。
她看見有一群餓狗跑進來,旁若無人地睜著腥紅的眼睛,在那些支離破碎的屍首上啃食著。
她聽見松贊干布怒吼:走開,走開。
他拿著刀砍向那些餓狗,但那些餓狗層出不窮,往往是他剛把這邊的砍完了,那邊就又冒出來一群,繼續啃食著地上的屍塊,有幾隻膽子大的,甚至面對他發出低低的嘶吼,試圖上前和他搶奪那些屍首。
“汪、汪……”那些餓狗的聲音在濃濃的霧氣中時遠時近,它們的眼睛就像一盞盞燈籠,會吃人的燈籠,等著松贊干布倒下去,隨時想撲上來,把他撕個粉碎。
李雲彤突然明白,松贊干布在找她,在霧氣裡的他已經陷入幻境,他以為她在裡面,在那些屍首裡。
他一直沒有找到她。
他的頭被那些霧氣纏繞著,越來越疼,像被重錘敲打了似的疼,他痛得撲倒在地,一想到他找不到她,甚至可能永遠找不到了,他就痛不欲生,心如刀絞。
濃霧裡傳來一陣大笑,一陣諷刺的大笑聲:“松贊干布,文成公主已經死了,你讓一個女人替你打前陣,你怎麼好意思活著?你為什麼不去死?你該死,你早就該死了,你去死吧!”
“對呀,對呀,靠女人開疆闢壤,從他十三歲起,他就在借女人的力,羊同薩、赤尊公主……現在又是大唐的文成公主,她們一個個都死了,他怎麼還好意思活著,怎麼還有臉活著?活在女人裙子底下的男人,怎麼配做吐蕃的贊普?我要是他,早就去死了……”
七嘴八舌,每個聲音都在指責,到後來,那些聲音匯聚在一起,圍繞在松贊干布的四周。
“死吧,死吧,你去死吧!早該死了,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