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珠被請了進來,卻並沒有什麼正經事,茶喝了兩壺,也沒說出她究竟來幹什麼,就是跟他們一頓東拉西扯,連松贊干布幾次要走,都被她阻攔住。
松贊干布沉下臉,“敦珠,你別扯那些有的沒的,你來究竟是有什麼事,明說就是,我還有公務要處理,你再不說,我可沒耐心再聽你說下去。”
敦珠仰起臉,眨了眨眼睛,有點畏懼地說:“大王兄,我要是直說了,您不怪我?”
松贊干布不耐煩,“你都不說什麼事,我怎麼知道會不會怪你。有什麼事你直說就是。”
李雲彤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平靜些,看著敦珠笑道:“你別怕,就算真有什麼事,贊普責怪兩句罷了,難不成他還會殺了你不成?有什麼事,你只管說了就是,你要不好意思,背後悄悄告訴我也成,讓贊普先去處理他的公務。”
松贊干布一聽,站起身道:“對,告訴文成也是一樣……”
沒等他邁步走,敦珠便拉住他的衣袖,可憐兮兮地說:“大王兄,您待我們姐妹一向如同親堅普,您的恩情,我和澤喜一直都牢記在心裡頭,所以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松贊干布見敦珠還是吞吞吐吐的,原本想發火,但看她欲言又止,眼睛裡泛起淚花的模樣,想到澤喜幼時不心心打破了母薩宮裡頭的一個花瓶,敦珠來找他,硬說是她自個打破了花瓶,她當時雖然嘴硬但臉上卻是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軟下心來,和聲道:“你只管說就是,不管什麼事,我不責罰你就是。”
敦珠似乎鼓足了勇氣,衝口而出,“請大王兄為我擇一佳婿。”說完,她連忙解釋道,“我沒有的意思,只是賽瑪噶如今出嫁在即,我和澤喜都比她要年長,卻一直沒有……”
她的頭低了下去。
敦珠話沒說完,松贊干布卻已經明白,這是怪母薩和自己對兩個異母妹妹不上心耽擱了她親事的緣故。
賽瑪噶出嫁早是因為親事在她年幼時就定下的,而一些世家門閥們因為顧及敦珠生母的緣故,擔心她不受待見,不想迎娶她做宗婦,寒門的又不夠資格迎娶,他們倒是看中了一些青年才俊,還在考察之中……但這些話說給敦珠,只怕她會認為是託辭,一時間,松贊干布也沒有了想解釋的念頭。
他坐在椅上,上面是杏黃色的繡雲盤龍椅墊,那張椅後的帷幔半掛半垂,擋住了一些陽光,也擋住了他眼睛裡的真實情緒,他看了眼低著頭催似有無限委屈的敦珠,和藹地說:“敦珠,邏些,或者是吐蕃,再不就是跟咱們有往來的那些個國家,那麼多的青年才俊,你看中哪個?只管和王兄說說,但凡王兄能夠為你做主的,肯定會如你所願。”
他輕嘆一口氣,“如今不比十幾年前,王兄做不了主,只能將賽瑪噶許給羊同王。”
敦珠抬眼,眨著眼睛有些好奇地問,“咱們現在比羊同強盛了,王兄為何不悔婚?”
沒等松贊干布說話,李雲彤就笑道:“君王金口玉言,言出如山,若是悔婚,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
“那為何當年許了賽瑪噶呢?我們幾個姐妹裡,她的年紀可是最小的。”敦珠的言語仍然帶著幾分天真好奇,但話語裡的意思,卻是咄咄逼人:明明她年紀最小,怎麼就將她許了羊同王?她是做王妃的命,難不成偏我們就只能嫁與青年才俊,做個世家門閥的宗婦嗎?
松贊干布一聽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偏他還不好解釋,就是宗婦,目前也沒有大貴族家裡主動向他提親,打算迎娶敦珠和澤喜……
不管哪一個家族,婚姻永遠是利益的衡量和比較,敦珠和澤喜對他們而言,空有公主之名,並不得聖恩,而且生母還和蔡邦薩和贊普有仇……這樣的娶回家去,可不是什麼好姻緣。
他想了想,說出當日實情,“羊同王李迷夏當年同意退兵的要求就是,將他的妹妹嫁給我,我的親妹子嫁給他……”
敦珠的臉一下子變白了。
親妹子,要論這個,她和澤喜可算不上。
憑什麼?憑什麼?
她也曾是贊蒙之女,是嫡長女,結果母薩當年一子錯,滿盤落索,她和澤喜落得今天這種仰人鼻息的地步!
若是易地而處……
不由自主地,她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