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瑪噶的怒氣當然得不到舒解,當晚傷害她的人死得死,逃得逃,她只能在松贊干布他們走後,摔幾隻杯碗了事。
沒過兩天,又有些關於賽瑪噶被擄失了清白的謠言在宮裡頭悄悄傳開,為此,宮裡頭殺了好些嚼舌頭的人,後來雖然沒人敢再議論這事,但賽瑪噶仍然覺得不痛快。
心裡頭不開心,她就比平日裡貪覺,因為只有睡夢裡,她才能忘記哪些煩心事。
要不是被窗前哪些在冬日裡覓食的烏鴉吵醒了,她還能多睡會。
烏鴉在吐蕃被稱為神鴉,因為亡者的肉身要靠它們啄食才能靈魂昇天,所以即使在布達拉宮裡,烏鴉也是隨處可見,冬日裡在野外它們找不到吃的,有人家的地方就成了好去處。
因為是神鴉沒有人會射殺它們,但專食腐肉的鳥出現在活人的世界裡,還哇哇亂叫,其實也意味著不祥,所以說喜歡也稱不上。
賽瑪噶心裡不高興,見到這些哇哇叫的黑鳥就更覺得不喜,便叫使女、宮奴們將烏鴉通通趕走。
她隨意挽了發,倚著窗側旁的矮榻上,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方几上的點心。
紅豆酥。
自從大王兄娶了大唐的公主,宮裡頭的吃穿用度都精緻了許多。
想到松贊干布和李雲彤之間相處的情形,賽瑪噶心裡對自個的婚事不像先前那麼排斥了。
興許,她嫁去羊同,也能夠像文成公主那樣,將吐蕃的文化和風俗帶過去,對羊同那邊潛移默化。
矮榻旁跪坐著她的兩個大使女,一個在編毯子要用的線,另一個幫著梳理,兩個使女偶然低語兩句,賽瑪噶一耳進一耳出的聽著,默默想著自個的心事。
嫁去羊同,就沒了庇護她的母薩和王兄,遠離家鄉和親人,她能做得好嗎?她盯著桐木漆盤裡紅豆酥,想起大王兄剛當上贊普那兩年。
當時她年紀尚幼,父王被人毒害,吐蕃內亂紛爭,大王兄焦頭爛額,母薩也是四處去結交各部落首領的女眷,希望他們能夠給予支援。
家裡頭的每一個人,都在儘自己的努力。
即使是那樣亂哄哄的時候,她也被保護的很好,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和羊同結親的事是大臣們提議,母薩拍板做的決定,說起來,她和大王兄都是犧牲品,羊同薩勒託曼剛嫁過來那兩年,何等恣意任性,飛揚跋扈,連大王給她的衣服料子都要搶了去,吃穿用度比母薩和她加起來都好。
也就是這幾年,吐蕃日漸強大,羊同已經由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盟友變得勢均力敵,甚至還要弱小些,勒託曼才收斂了幾分。
自己將來過去,可不能學她那樣。要像大唐的文成公主學習,雖然有著強盛的母國,卻以禮相待,不驕不躁,慢慢取得羊同人對自個的認可。
不知道自個的臉能恢復幾分,若是相貌毀了,羊同王恐怕會冷落她……
想到這兒,賽瑪噶原本已經平靜的心又有些焦躁起來。
“拿鏡子來我瞧瞧。”
使女連忙放下手中的線起身捧了銅鏡給她。
看到鏡中自個那抹滿藥膏的臉,賽瑪噶心煩意亂地揮了揮袖子,“派人去請林太醫來,我要問問他這傷勢究竟什麼時候能好。”
派去喚太醫的人剛走,一個宮奴匆匆打了簾子進來,行禮惶恐道:“公主,蔡邦薩派人來請,說是要採選布料做春衣,請您過去挑一挑!”
若是平日裡,賽瑪噶是最喜歡挑衣服首飾的,一早就雀躍著去了,可這會兒,她摸了摸自個的臉……這種時候,她可不想去見外人。
她的大使女立刻貼心地說:“沒看到公主不舒坦嘛?還不回了去,只說讓蔡邦薩幫著挑選就是。若是那邊問起,別亂說話,免得蔡邦薩跟著焦心。”
想到自個若是不去,母薩只怕會擔憂,賽瑪噶便起身道:“取了面紗來給我帶上,我去瞧瞧。”
使女點頭應是,“公主,那奴婢們現在就侍候您梳妝打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