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彤不知道從哪裡拿了根針出來,捏著達旺的食指尖迅速一刺。
達旺只覺得指尖微微一疼。
李雲彤另一隻手攤開了掌心,將他滴落的血接住。
父子血脈相通,十歲以下兒童未受多少世事沾染,血質會更為純淨,用達旺的血找大讚事的魂魄最為相宜。
李雲彤念著咒語,將那滴血朝空中拋去。
其他人看不見,她卻清晰地看見那滴血化成一道血箭朝前方射出。
“讓人帶他回去,你同我進去。秋楓你們留在這兒,不許任何人進出。”李雲彤邊說邊往血箭方向追了過去。
蒙娜愣了愣,連忙交待人帶走達旺,自個將裙角輕提,便邁過高高的門檻追李雲彤身影而去。
血箭七拐八拐的,越來越淡,終於在最後一絲血線消失之前,落在了一棵大槐樹上。
槐樹至陰,最易聚魂。
李雲彤細細檢視那棵槐樹,發現了上面有顆很大的樹瘤,正是附著鬼物的好去處。
血線落在那樹瘤之上便消失不見,好像裡面有什麼東西把它往裡面拖拽著一般,因為天色已經有些暗,要仔細凝神才能看見那樹瘤的頂端,有絲絲樓縷的黑氣在往外冒,正是那些黑氣裹挾著血線滲進了樹瘤。
李雲彤勾了勾唇,眼中冷厲一閃。
她遞了一個小瓷瓶對蒙娜道:“因為有些東西你看不見,我得往你眼睛上抹兩滴牛的眼淚,不管看到什麼,你都不要懼怕……等一會有影子飄出來的時候,你就不停地喊大讚事的名字,引著他的魂鑽到這個瓶子裡,只要他的魂魄一進去,你馬上蓋好蓋子……我就能拿回去,讓大讚事回魂。”
蒙娜點點頭,視死如歸般說:“我不怕,只要能夠讓他好起來,哪怕用我的性命去換都成。他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也活不成了。”
李雲彤看她的模樣不像說笑,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若大讚事對蒙娜的感情也這般深厚,他根本就不會為了權勢去冒那樣的風險,對一個已經不顧你感受的男人,抱著用命去換他回來的想法,李雲彤說不清這是對是錯。
畢竟,對於絕大多數的女子而言,男人就是天,天要塌了,根本無法獨活。
但她可能比較自私一些,她做不到全心全意去為一個人悲喜,在她看來,遇到那個人之前,她能活得很好,失去那個人之後,她固然會悲傷,但不可能自絕,她仍然會活得很好。
六歲那年,發現父親和母親的關係並不像表面那般恩愛,因為父親寵愛小妾她為母親抱打不平被訓斥離家的那件事,對李雲彤有著深遠的影響,即使本應憧憬著未來夫君,嚮往著天長地久、白頭偕老的少女階段,她仍然保持著那份警惕和疏離。
別說是本就是政治聯姻的松贊干布,即使對用自個性命護著她的祿東贊,她也沒有飛蛾撲火的那種決然,在對方困於身份止步不前之後,她退走的更快。
像蒙娜這種為了感情奮不顧身的痴,在李雲彤看來是有些傻氣的。
竟然為了一個男人,捨棄自個的性命,拋下父母、子女和親友不顧,難道女子活在這個世上,夫君才是全部的意義嗎?
雖然不贊同,但李雲彤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個的活法,她勸不轉,也不想花力氣去勸一個和自個只有泛泛之交的人。
況且,眼下她也沒那麼多時間,講些蒙娜不愛聽的道理。
她看了看那棵槐樹,繞著四周畫了一個大圈,對著蒙娜道:“不管看到什麼,誰喚你,你都不要走出這個圈,你就在這個圈裡喚大讚事的名字即可。切記,不可走到我畫的這個圈外。”
她從所佩的香囊裡倒出一張刻滿了符文的黃裱紙,往那樹瘤上貼去。
起先那符紙根本就貼不上,好像被什麼東西往外推,用力在抵抗一般,李雲彤見狀,口中唸唸有詞,才將那張符紙貼到了樹瘤之上。
漸漸的,有一個模糊的頭顱從樹瘤上顯現出來,跟著,是脖子,胳膊……等全部顯現現來,就見那個霧影驟然從槐樹上竄下。
一旁的蒙娜明顯地愣了一下。
已經走到圈外的李雲彤挑了挑眉,顯然蒙娜看到的這個身影就是大讚事跑掉的那半魂魄。
隨著霧影的出現,四周驟然一冷,蒙娜不由打了個哆嗦。
她看著空空蕩蕩虛空中的那道霧影,驚喜地說:“加木傑,是你嗎?加木傑,到我這兒來……”
霧影往蒙娜的地方飄了兩步,然後又往圈外飄,開始他飄得猶豫不決,後來明顯是向那個圈外在飄,急得蒙娜連喚:“加木傑,加木傑,是我,我是蒙娜……”
但霧影聽了她的話,似乎往圈線外飄的更快了。
那道圈線像是銅牆鐵壁一般擋著它,霧影出不去,急得團團轉。
李雲彤看著那霧影,冷然的說:“到她那邊去,去你該去的地方。”
霧影本能的抗拒,可每當他靠近圈線,李雲彤就會輕喝:“去……”
那聲輕喝像是棍棒一般,驅趕著它向蒙娜那邊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