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艾笑了笑。
只聽權汝明不一會兒又嘆了一口氣,幽幽地回憶道:“這孩子,唉,我們哪是不疼他?我和他媽,是最疼他了!”
“他覺得讀書太累,性子又不像他哥那般沉穩,我和他媽就想著,他哥從小就夠累了,吃了那麼多苦頭,這小兒子性子這樣,也不強求他像他哥那樣出人頭地,只盼他能開心自由做自己想做的事。”
“所以從小我和他媽就沒怎麼管過他!頂多就是嘴上說說他不如仕衡用功而已,可是我們從來也沒強求他成為像他哥那樣的人啊!”
權汝明嘆息地拍著自己的腿,後悔道:“早知道當初就不該這樣慣著他!如今反而覺得我們不疼他了!這叫個什麼事!”
舒艾默默地聽著,是不是陪著說幾句。
她知道此刻權汝明更需要的是一個傾聽者。
兒子是自己從小慣出來的,要說後悔,估計也只是嘴上說說,心裡還是無比疼愛的。
所以她也不好說什麼,只是在心裡暗暗下決心,決不能這樣由著權允皓憑自己的性子成長,該約束時還是得約束。以後他長大了,就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當然,她也捨不得像權汝明教育權仕衡那樣嚴厲。
很快,湯伯將車開出了西橫路,等權汝明情緒平靜下來,他才回頭問道:“老爺,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權家是百年世家,維持著一貫的貴族做派,從“老爺”、“夫人”這類稱呼上就能看出來。
而當面對著湯伯這種服侍了數十年的家傭時,權汝明的這種氣派更甚。
他很快從失落的年邁老人的神色,恢復成以往凌厲嚴肅的大家族掌權人的氣勢,言簡意賅地開口道:“承和。”
此後十分鐘的路程,他再沒有開口說話,顯然覺得在湯伯面前說這些家族瑣事不太合適。
倒是湯伯偷偷回頭看了舒艾一眼,大概覺得,自家老爺會跟舒艾說這些心裡話,有些出乎意料。
舒艾心裡暗自回憶,當初她剛進西橫路、成為權仕衡的太太時,湯伯還不太承認她的身份,覺得她是一介孤兒,無權無勢,遠不如大家族出身的葉百合,所以在言語態度上都有些怠慢。
如今呢,葉百合死了,楚薇也嫁給了別人,而權汝明眼見已經把舒艾當成了自家人,湯伯也開始把她當成西橫路的女主人一樣看待了。
車子一路平穩,很快抵達了承和醫院。
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們下車時,早已過了下班時間的胡醫生竟然就等在門口,氣喘吁吁,顯然是一路趕過來的。
見到權汝明,胡醫生很恭敬地道:“權老先生,看到你的簡訊我就趕過來了,幸好沒遲到。”
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權汝明身後的舒艾,很規矩地沒問什麼,而是繼續對權汝明道:“梁先生目前病情穩定,前幾日已經甦醒,但仍舊不願開口說話,我怕今夜權老先生親自過來,又是白跑一趟了。”
權汝明“嗯”了一聲,揹著手,領著胡醫生就往醫院旁邊的小樓走去。
舒艾在聽到“梁先生”三個字時,已經心裡一動,知道權汝明是帶她去看望梁涼二叔的,但卻不知道權汝明要幹什麼,她只好趕緊跟上去。
權汝明邊走邊問道:“這幾天,還有誰來看過他?”
胡醫生立刻搖頭,“沒有了。”
舒艾卻瞬間想到了簡昕怡,她狐疑地抬頭看了胡醫生一眼,後者面色不改道:“他在這裡的事,目前只有幾個人知道。”
舒艾想起程默的話,看來他們故意把簡昕怡引來這個地方的事,並沒有告訴權汝明。
權汝明聽了,不明意味地笑了笑,揹著手,直徑走入一樓深處某個病房。
病房裡,兩個年長的護工一站一坐地守在床邊,見到權汝明進來,都很恭敬地彎腰退下,顯然都是長期跟隨權家人的家傭。
權汝明腳步沉穩地走向病床。
病床上,梁瑞發睜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盯著他。
他的雙腿幾乎都被齊膝砍斷,一隻手纏了繃帶,吊在脖子下面,臉上縱橫交錯了數道疤痕。
這還是表面的傷。看他身上插滿了儀器,就知道他受的內傷只會比外傷更嚴重。
舒艾也終於明白,為什麼程默一直強調,說梁瑞發情況惡劣,不能轉移地方……
這模樣,確實很難動彈分毫。
權汝明掃了他一眼,揹著手冷冷道:“還不肯開口嗎?”
梁瑞發“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