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越‘激’動,我壓根控制不住自己的大嗓‘門’,這時有護工過來敲開‘門’,冷著臉走進來說:“好了沒?節哀順變,告別完了就好了,我把這個拉走了。”
她大概是見太多了這樣的生離死別,她大概是見太多原本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隱,以致顯得麻木,以致顯得冷漠,麻木冷漠得讓我心酸。
在死亡面前,我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出醫院裡面出來,羅建文的情緒依然不好,一直低著頭,有誰喊他都很惘然地看一眼,然後又把臉轉過去,走到車‘門’旁邊開了車,忽然惡狠狠地說:“不行,我要去找那些狗日的幹一架!“
我示意張明朗抓住羅建文,張明朗趕緊的過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說:“不能衝動。“
羅建文拼命掙扎甩開張明朗的手,提高聲音就說:“臥槽!我根本不能忍了!如果我跟謝彩萍是個陌生人就算了!問題是這個姑娘前段時間因為一起出來吃飯我順道送她回去,她左感‘激’右感‘激’,還說第一次坐那麼貴的車,還說她努力掙點錢給她爸,等再老兩歲就不賣酒了,回老家找男人結婚!為什麼這些人渣要朝她下手!她的好生活還沒開始過啊!“
然後,我看到羅建文突兀洶湧而下的眼淚。
這時,黃思敏忽然走上前去,一個撲上去抱住羅建文的脖子,放輕聲音說:“別‘激’動行嗎?如果出了事非要以暴制暴,那麼我們跟那些人渣有什麼區別!人死不能復生,現在都需要冷靜,還要通知她家裡,還要幫著處理後事。冷靜一下,別‘激’動。”
而謝彩萍的喪禮,是三天後,在深惠路那邊那個殯儀館舉行的。
可能是羅建文因著謝彩萍的悲劇,把那個場子結業了引起了那些同事的怨氣,也可能是他們覺得來這樣的地方晦氣索‘性’不來,那些以前跟謝彩萍相處不錯的同事,愣是沒有一個人能來送一下這個孤單單的姑娘。
她那個親爸,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全身曬得黝黑黝黑,頭髮白了一半,在他來到深圳那一天我就把謝彩萍因為熬不住了,‘交’到羅建文手上的銀行卡與寫著歪歪斜斜的密碼的小紙條,完完整整地‘交’給他了,他曾經一度哭得暈過去。
而現在,白頭人送黑髮人,他依然全程老淚語無倫次,一直一直用著我聽得模糊的方言說對不住娃,一直沒讓娃過過好日子等等,我看得揪心,聽得心酸。
一直到遺體告別,我都還有些恍惚,覺得這是一場噩夢,說不定夢醒來了謝彩萍就起來了。
然而一直到最後,她終究沒睜開她美麗的大眼睛再看看這個美麗的世界。
對周正明的恨意,就在這麼一刻變得更是濃厚。
所有的新仇舊恨全部擠壓在心口,卻無法一下子找到噴發的突破口,我覺得我如果不加快腳步讓周正明這個人渣受到應有的報應,簡直對不起安安靜靜躺在我面前的謝彩萍,也對不起自己那些年在他的指示下,所有受過的屈辱和疼痛。
從殯儀館裡面回去沒兩天,我發起了高燒,根本一點胃口都沒有,張明朗把上海的客戶丟給林啟程去跟了,他帶我看了醫生,醫生在問了情況之後責罵張明朗不該讓我一個孕‘婦’去那些地方,張明朗其實‘挺’無辜的,被罵成狗了愣是不敢吭聲說我自己偏要去的,就一直被罵一直被罵,罵完了還得去賠笑臉,讓那個醫生對我上點心。
折騰得有點累了,我的眼前依然不斷浮現謝彩萍的模樣,越想越難受。
張明朗開著車,估計也不知道怎麼樣安慰我,只得沉默著,任由著我坐在那裡發呆。
快到橫崗的時候,他這才冷不丁地打破這份沉寂說:“陳三三,你肚子裡面懷著娃呢,不能情緒‘波’動太大了。這事我知道你不好受,但是你不能‘插’手了,那些人根本就是禽獸,根本視人命就跟路邊的流‘浪’貓狗一樣,你一點對付他們的心思都不能有,知道了沒有!”
最後一句話,張明朗的聲音徒然升高,我正在神遊被狠狠拉回來,又是嚇了一跳,只得硬著頭皮說:“我知道了,別擔心。”
是的,我是真的知道了,知道我之前有多天真。
我以為周正明再人渣也不過是盛德一個人資總監而已,他再牛掰也牛掰不到哪裡去。可是我現在發現,他就是一個禽獸,還是一個手段狠毒的禽獸,我必須更小心翼翼一些,揪準了能把他一鍋端的機會再下手,才不至於分了張明朗的心。
也怕張明朗因為我影響思考力,這段時間以來,我第一次那麼溫柔,扭過臉去衝他說:“我不會的,我會看在娃娃的份上安分一些,你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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