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就是一個小姐,當時她年輕貌美,順利勾引到了我父親,還偷偷的懷上了孩子,原本想著,可以憑藉腹中的孩子上位,進不了中宮也混個二奶噹噹,只可惜打臉的是,或者說,她因為天生下賤,根本沒有那個命去享那個福……”
何淑嫻此時的情緒十分的低沉,整個腦袋往下埋著,聲音很細微,我聽了大半天,才最終聽明白了。
何淑嫻的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而死,她的父親沒有辦法,只好將她抱回了自己家裡,交到了她父親的原配老婆手上撫養。
這就等同於將一個小羊羔交到了一隻充滿著罪惡的母狼的手上。
是生是死,都只聽從於母狼的心情。
“父親有時候不在家,那個女人就見天的對我冷嘲熱諷,罵我媽賤骨頭,勾引有婦之夫,罵我命不好,剋死自己的媽,以後克盡自己的前途,其他的人見了我也每每都是輕謾和責罵。就連家裡的傭人都敢欺負我……”
何淑嫻越說越傷心,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到了當初那種絕望的境地,說著說著,索性雙手撫住面頰,掩面而泣,眼中淚水欲滴未滴。
看到這樣何淑嫻,我莫名的就有些心疼。
想要安慰她一句兩句,在腦子裡面轉了半圈,卻發現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話語。
就只是乾澀的寬慰了她一句:“都過去了,以後會好起來的。”
何淑嫻突然一拍桌子,用手背胡亂的揩了一把眼淚:“對,你說得很對,那段如同地獄一般的日子,我的確是煎熬過去了。”
“我終於熬到了長大的時候,我以為我的苦子總算是到頭了。”何淑嫻目光之中有才著迷茫,那樣的眼神,就好像帶著吸力一般,讓我也突然迷茫起來,看到了何淑嫻受到過的那些苦痛。
前方等待著何淑嫻雖然已經不是來自於父親原配老婆的輕視和責罵,但是,她所受到的責怪和謾罵並沒有停止。
這一回是來自她那位高官父親的。
“我自幼性格孤僻,長大了卻又叛逆,什麼都不大會,學得多,堅持不下去,都是一個半吊子。這樣更引得我爸的不高興。成天怪我沒有跟其他人一樣考過雅思,沒法出國留學,罵我給他丟臉。其實我知道,我就算真的很優秀,那個婆娘也不會讓我出國的。”
何淑嫻的情緒在隨著她的講述不停的在變化著,我能夠感受到當時她情緒中埋藏著的無奈和悲哀。
“我爸光罵罵我就算了,還總罵我跟我媽一樣,成天只會不務正業,遲早有一天要淪落到連自己的日子都過不下去。”
“哼,他既然覺得我就該是我媽那樣的人,我就想著乾脆如了他的願,我離家出走,然後哈……哈,就真的做了一個小姐,讓千人騎萬人踏,也讓他高官的臉面丟到太平洋去。”說完,何淑嫻自己笑起來,笑意寒涼,沒有一絲的溫度。
我眨眨眼睛,拭去眼角的溼意,看著她:
“為了他說的那樣難聽的話,你就賭一時之氣,你覺得你這樣做值得嗎?”
畢竟當一個小姐,每天在一堆臭男人之間糾葛往來,這可並不是一件輕鬆的活計,甚至有時候做著做著,想起來的時候,都能讓自己噁心嘔吐。
“我不懂什麼是值得與不值得,我只知道,他罵我,我不高興,那麼我就要讓他不高興一千倍一萬倍,只有這樣,才能洩我心頭之恨。”何淑嫻咬著牙根,似乎這樣完全不能解除她的痛苦,乾脆拿起了一旁架著的竹筷,在碗裡使勁的戳著她沒吃完的那幾個餛飩,她十分的賣力,就好像那幾個餛飩就是她心裡正恨著的人。
我緩慢的嚼著自己已經吃到嘴裡的餛飩,低下頭,突然就沒有了胃口。
我索性放下了筷子,雙手十指交叉,撐著一邊的臉頰,微微側頭看著何淑嫻,她已經不再戳了,氣恨的將筷子放下,可見戳那幾個餛飩並沒有給她帶來太多情緒的釋放,以至於她此時仍然是怒意未解。
我的心中有著疼意,就好像是有人在拿著一把鈍刀子在緩慢的割著我的肉,我撫撫胸口,張嘴想要安慰她一下,卻發現無從開口。
我怎麼說?對於何淑嫻而言,我不過是她才認識一天還不到的同事,跟陌生人只有一個名字的距離。
她此時願意在我面前說這些,也並不是無條件的信任我,她只是憋得太久太久,所以需要有一個可以宣洩的決口。而我恰好就是那個替她開啟了決口的人,所以,她心中堵住的那一汪洪流就盡數傾洩在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