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蕃醒來,聽了當下局勢後,幾乎沒有考慮就下了斷語,“蔣慶之若是要刺殺我父子二人,必然會悄然動作。”
此刻值房內都是嚴黨要員,趙文華說道:“若他有意為之呢?”
嚴世蕃蹙眉看了他一眼,“喝多了?”
趙文華搖搖頭,愕然,“這幾日我未曾飲酒。”
嚴世蕃說道:“蔣慶之有陛下信重,如今身邊有王以旂等人為羽翼,城外墨家根基開工,一切都在蒸蒸日上。此刻他最看重的不是什麼權力,而是墨家基業……”
“東樓,你說蔣慶之此刻看重的不是權力,可他卻長袖善舞,如今連工部姜華都為他說好話……”趙文華說道。
嚴世蕃坐在床上,背靠牆壁,接過嚴嵩遞來的小碗,看了一眼碗裡的藥湯,蹙眉,“你看蔣慶之這兩年的佈局,都是一步一個腳印,從不肯冒進。
皆因他知曉,僅靠著陛下的信重不足以支撐墨家和他的前程。故而他隱忍許久,直至羽翼漸豐,這才披露了自己墨家鉅子的身份。此人隱忍不下於徐階。”
“東樓,先把藥喝了。”嚴嵩慈悲善目的模樣,讓嚴世蕃想到了老孃的兇悍,他仰頭喝了藥,苦著臉,嚴嵩遞上蜜餞,他接過含在嘴裡,這才喘息幾下。
“此刻儒墨大戰,咱們雖說是旁觀,可好歹也是半個盟友。”嚴世蕃說道:“他若是刺殺我父子二人,當下能接任首輔的唯有徐階。
別忘了,徐階兩個弟子都叛出門下,投了蔣慶之。這是奇恥大辱。徐階再能隱忍,也會暗中給他使絆子。”
趙文華若有所思,嚴世蕃微微搖頭,覺得老爹的這位義子心胸太狹隘了些,在涉及到蔣慶之的問題上有些不理智,“徐階上臺,蔣慶之唯一爭奪權力的手段便是推出王以旂。王以旂資歷倒是夠了,可進了直廬後,徐階不會給他機會……別忘了當年的夏言,以及當下的徐階。”
夏言壓制嚴嵩多年,到了嚴嵩,父子聯手壓制徐階,讓他連看奏疏的機會都沒有。
“隨後內閣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混亂中,儒家會順勢出手,蔣慶之此刻手中無權,如何抵禦?”
嚴世蕃看著父親,本想發牢騷,可見他眼中都是慈祥,便暗歎一聲,忍住了,“咱們在一日,那些士大夫們便會多一個強敵。咱們倒臺了,蔣慶之便會直面群臣……還不明白嗎?那堵牆!”
趙文華一拍腦門,“咱們是陛下隔離群臣的一堵牆,這堵牆擋在了陛下身前,也為蔣慶之擋住了不少攻訐……”
“當下墨家和蔣慶之雖說羽翼漸豐,可若是沒有咱們在,沒有顧忌計程車大夫們便能傾力出手。而他與墨家……如何能敵?”
嚴世蕃說了一番話,覺得傷口處有些痛,便靠著喘息。
“好了,都出去。”嚴嵩起身道。
趙文華起身,“那此事會是何人所為?”,他突然身體一震,“會不會是那些士大夫?”
嚴世蕃閉上眼,“難說。”
這時有人進來稟告,“元輔,長威伯那邊遣人來了。”
眾人面面相覷,趙文華說道:“他這是要作甚?”
來人是徐渭,他進來拱手,見嚴世蕃無恙,便微笑道:“伯爺說,嚴寺卿若是醒來,只要不糊塗,此事自然水落石出。告辭!”
“等等!”嚴世蕃叫住他,說道:“轉告長威伯,回頭有空一起飲酒。”
徐渭笑的越發和氣了,“好說,一定轉告。”
等徐渭走後,嚴世蕃微笑道:“蔣慶之是個聰明人,這番作態後,外界謠言不攻自破。”
他他揉揉肚子,“爹,傳飯吧!”
直廬有宰輔的小食堂,隨後就送了飯菜來。
“爹,你的菜怎地沒肉?”
“為父聽聞茹素對身子骨好,就想試試。”嚴嵩吃了一口素菜,微微蹙眉。
他此生也算是跌宕起伏,但無論如何,在吃上從不虧待自己,美食不斷。如今吃素,覺得宛若吃草。
“爹,味道如何?”嚴世蕃也是個無肉不歡的傢伙,好奇問道。
嚴嵩抬頭,笑眯眯的道:“味道頗為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