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看了唐順之一眼,唐順之卻在笑,笑的很是歡喜,看似在為蔣慶之歡喜。
“新政是事。”
“你這等心慈手軟,如何能成?那些人如虎狼,正虎視眈眈,流著涎水,意欲把你我撕成碎片。你卻婦人之仁!當年韓信……”
“咳咳!”徐渭趕緊用力咳嗽,打斷了老頭兒的話。
當年韓信不聽謀士之言,優柔寡斷,最終葬送了自家。
“每件事兒都有它的目的,達到目的便是成功,至於過程,該去享受,而不是煎熬,更不是非得要扭曲了自己的本性,那叫做……蠢!”
蔣慶之揉揉肚子,“餓了,擺飯,弄酒來。”
他回頭說:“告訴娘子,就說,想喝酒就喝,不行晚些我回去陪她喝!”
富城眨巴著眼睛,“伯爺他……”
“少爺沒瘋。”孫重樓認真的道:“我覺著……師父,我覺著這才是少爺。”
“那以往的是誰?”
“以往的是一個假少爺。”
夏言氣咻咻的指著蔣慶之,胡宗憲和徐渭趕緊過去勸,可如何勸老頭兒都無法平息怒火。
“荊川先生。”胡宗憲向唐順之求助。
“夏公。”唐順之過來。
“荊川先生說說,慶之肩負重任,卻一意孤行。新政如走繩索,一不小心便會墜入萬丈深淵,連同大明國祚一起葬送。他難道不知?前宋王安石變法失敗,就算是神靈降世,也無法挽救下滑的國運。大明亦是如此啊!”
夏言鬚髮賁張。
“稍安勿躁。”唐順之溫和的道:“廣寧伯之事可達成了目的?”
夏言勉強點頭,“可他……若非他心慈手軟,怎會弄出這場風波來?”
“這場風波對新政是好是壞?”
“自然是……”
“是好吧!”唐順之微笑道,“看,咱們認為不利的事兒,慶之轉手就化為有利。既然如此,為何要苛責他呢?”
“可……”
“只要能達到目的,過程,不該是煎熬,而該是享受。”唐順之笑道:“夏公還不明白嗎?這便是慶之的本性。他若是違背了本性行事,強行扭轉了自己的性情,從一個有情之人,變成了一個只知曉權力的怪物……夏公,這是好事?”
夏言呆立原地,“可新政……”
“他有手段把不利轉為有利,他心中有目標,把這個大明從深淵中拉出來。他在朝著這個目標前行,從未止步。既然如此,為何非得要讓他遵循所謂的必須無情才能成功的規則呢?夏公,規則啊!”
唐順之嘆道,“慶之的意思是,他不願扭曲了自己的本性,去迎合這個世間所謂的規則。他不是不能改變自己,而是不想,不願,不屑罷了!”
夏言緩緩看向蔣慶之,“擋在前方的皆是虎狼之輩,你覺著按著自己的本性行事,有把握?”
“難道無情便能成功?”蔣慶之反問。
唐順之說:“王安石無情。”
可變法失敗。
“人活著,不是煎熬。”蔣慶之的眸子在夜色中格外幽深,“我秉承本心而行,勝固欣然,敗亦可喜。”
他看著眾人,“生在天,死在我。謀事在人,成事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