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克託給蘇明安的印象,一直是人類智慧的巔峰——各種各樣的修飾辭藻堆砌在阿克託身上,如何繁雜都不為過.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在這段記憶裡,蘇明安覺得阿克託只是個被責任束縛到喘不過氣的青年,與自己很像.
或許是因為,他看阿克託,也大多是歷史記載和旁觀者的角度.無人能走近他的內心.
[在電車難題中,被痛恨的人永遠是拉動電車杆的人,而不是那一輛碾過生命的電車.]
[只有自己所知甚少的時候,認知才不會產生矛盾.][但我知曉一切.]
[所以我會代替人們,主動面對矛盾,替無知者承擔痛苦.]又一次坐在木桌前,你寫下日記.今天是開戰的第87天.
你已經成為了人們虔誠的信仰.
你的演講永遠激情而富有感染力,你的言語永遠能夠蠱惑人心,圍繞著你的人類總是絡繹不絕,每一次戰爭結束,你都會鼓勵人們,要他們永不放棄.
你逐漸習慣了“神明“\“世界意志化身“之類的稱呼,你坐在這個位置上,利用你的聲譽與名望,調配資源,指揮軍隊,將士兵的生命推到合適的位置犧牲,為“大多數人的生存“而戰.
越來越多的死亡讓你變得沉默,除了號召與呼籲,你幾乎不會對熟悉之人說多一句話.
你離正常人類變得越來越遠,你的人格徹底被異化,你的情感變得淡漠,哪怕歡笑一下,你都覺得這是對亡者的歉疚.
諾亞養的白鳥在你肩頭輕蹭,你的日記本已經寫了一半.昏暗燈火之下,你的眉眼晦暗不清.
[我應當正視罪孽,但不可為此沉溺,因為我接受了“神“的位置.]
[“神“不能因為感性而被支配,我需要絕對理性地俯瞰大局.][我是亞撒·阿克託.][人類共主,文明化身,世界意志.]
[我需要這樣催眠自己.][直到戰爭徹底結束.][總有人因為我的強大而愛著我.]
[也有人因為我的決策而恨著我.]
[沒關係,對於他們的厭惡與歡喜,我都將一視同仁.因為夕說過……只有我最適合這個位置.]
[不可遠離,不可閃躲,不可逃避.]
“——您為什麼要下達那樣的決定!他們的生命在您的眼裡那麼不值錢嗎?“
“——您為什麼眼睜睜看著珊珊去死!您還會感到痛嗎?您還記得他們的名字嗎?“
“——您在做出決策,引爆那一整座城市時,您的心中有一點點的罪惡感嗎?您會為那些死在城市裡的居民流淚嗎?“
晴朗之下,當你發表完一場演講時,幾個聲嘶力竭的平民衝了上來.
“大膽!竟敢對首領不敬!“士兵推開他們,而你只是抬了抬手,至止士兵,任由這些平民衝到你的面前.
面對質問,你用理性的話語解釋決策:
“是這樣,根據卡爾TC市的情況,反動勢力已經佔據了金塞街區的四分之三要地……“
隨後,你用感性的話語安慰對方:
“對於你們家屬的遇難,我深表遺憾,我同樣在這場戰爭中失去了許多同胞.請你們相信……“
他們的神情,由憤怒,轉為迷茫,轉為哀傷,開始抽泣.最後,這些人抱著你的衣袖哭了起來.“對不起,神明大人.““神明大人,我們只有您了,只有您了……“
你安慰他們,離開了演講臺.
人們在絕望的時刻總是盲信你,作為拉動電車杆的人,你的身上總是帶著他們視線中的芒刺.
他們不會考慮你的立場,不會衡量你的決策.甚至有人想刺殺你,覺得只要你死了,他們的親人就能回來.
在他們眼中,他們只有你了.——但你又能抱著誰的衣袖痛哭呢?精疲力盡
時,你取出日記本.
[不在意,不抱怨.][安於現狀是還未徹底屈服者最後的底線.]
[過程只是哲學家與歷史學家口中辭藻.誰能夠設身處地想到,我如今該怎麼做?]
[誰也不能.誰也不能成為亞撒·阿克託.]
[沒有人能穿上我的鞋子,在我的角度考慮問題.他們看不見文明的延續,他們只會唾罵我拉動了電車杆.]
[有什麼關係呢?][奚落是庸才對英才的頌歌.]寫完這些,你面對著日記本.
你發現紙張被不知名的液體染溼了,你不願承認那是眼淚.你麻木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成為了一具被固化的空殼.
開戰第132天,你拿出了黎明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