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雙腿之下化為粉末,黏膩著連結在她的尾椎骨,指骨纖細焦黑緊緊攥著他的手,脊椎骨向前彎曲,臨死前似乎想要抱緊他。
他如夢初醒,驟然想起了凌晨六點的那個時刻,玻璃“嘩啦啦”被衝擊力衝碎,萬物都被死亡傾軋,無數燦爛的光芒透過窗簾向他們奔湧,她的表情像是相片一樣固定,在爆裂的一瞬間化為火光消散。
核爆之中,她死在了他的懷裡,雙腿被燒斷,全身皮肉潰爛焦黑,直至化為一具枯骨,黑髮都在火焰中灼燒……她不動了。
他當時僵硬地看著這一幕,將她的枯骨抱在了輪椅上,腦補了她會說的話。
【我坐了一晚上腿都麻了,走不動,可以坐你的輪椅嗎……】
“……”
他明明察覺到了不對勁,卻下意識往合理解釋的方向修正,認為什麼都沒發生。
她明明已經動不了了,他一直在和一具枯骨聊天,卻還當她活著。
他甚至潛意識都開始求救,他幻覺中的玥玥叫他回去,叫他不要再來……
【開心嗎?】
他的瞳孔劇烈顫抖,與她四目相對,但下一刻他只能看見她失去眼珠的頭骨。
他攥緊她的手,像與她締結契約,但她柔軟的面板消失了,只剩下堅硬而滾燙的掌骨。
幻覺與殘忍的現實在這一刻交錯。
他頭上的銀杏葉片同樣被源光保護得完好,原來亞撒·阿克託根本不會因核爆而死去,世界的源光會保護他,痛苦死去的只會是其他人。
銀杏葉片泛著一層血色的邊緣光。
——如同他同樣血紅的眼睛。
他不自覺地踉蹌了一下。
彷彿被抽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
“如果真的有下一個新年……”
下意識想留住她,下意識想和她過年。
“要聽你說之前沒有說完的……”
想給她念故事,和她分享過去,和她憧憬未來,和她一起放飛浮空燈……
“要和你說話,直到凌晨……”
“要和你學鋼琴,和你打遊戲……”
幻想看她唱歌的樣子,看她如同飛鳥高歌。
他載著她衝過血日與核爆,載著她去世界邊緣,幻想和她在黎明間旅遊……
想和她一起。
想和她活下去。
“……”
“……”
——可是為什麼要讓他揹負上她的亡靈呢?
——可是為什麼要讓他淪為她的墳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