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艇在夜色之中向東薌村飛去。
琴和羅蘭在飛艇上最寬敞的客艙裡相對而坐。
“他接受你的邀請了嗎?”琴問道。
“沒有,這小子是一頭倔牛。”羅蘭笑笑,喝了一口手中的酒,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東方的酒,竟然比我們北奧的還要烈,夠刺激……”
“是嗎……”琴若有所思。
“大小姐,”羅蘭放下酒杯,“雖然只有一面之交,但是我也能看出這少年的特別之處。”
羅蘭想起雪痕在走廊上的鞠躬,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他確實有過人之處,但是……你和他畢竟身份差異太大,你對他的幫助也已經夠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念師公會的其他工作人員吧。”
從朝聖之路上甦醒之後,因為一直被家族的騎士簇擁著,所以琴也有些不便與雪痕單獨交談。她知道他們分別在即,所以想在分別之前再為雪痕做最後一件事,因此她讓羅蘭去和雪痕提議讓他前往耶路撒冷的事情,沒想到雪痕並不接受。
她和羅蘭已經達成了一致,決定在抵達東薌村解決了雪痕母親的危機之後,就隨飛艇前往首都與念師公會的大使匯合,並同他一起返回北奧。
她將接任南疆守護的頭銜,成為諾德家主,帶領南部的家族發動反抗運動。
她將成為南疆之王。
雖然她勢單力孤,但是隻要有莫爾德家族這樣的諾德家族舊臣依舊宣誓效忠諾德家族,她就能掌握權力,以諾德家族之名重新收攏散亂的南部各個家族。雖然不可能一帆風順,但是這是一條非常有希望的路。一條有望復興家族,洗刷叛亂者罪名的道路。
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可是她的心中非常不平靜。她的心裡很亂。
朝聖之路上的事情總是在她腦海中浮現,家族大難的真相讓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堅定地戰鬥了。自己真的能夠擔負起這樣的重任嗎?曾經的自己初生牛犢不怕虎,可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之後,感覺到一種深沉的疲憊。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天總是想起雪痕在朝聖之路上的所作所為,想起雪痕那溫暖又粗魯的懷抱,每每想到這裡總是不免有一種嘆息在心中浮現:哎,我若是個普通人該多好啊。
但是責任感又立刻撲上心頭,熄滅了那一絲嘆息。不行,復興家族是我的責任。正如羅蘭所說,我和雪痕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想到這裡,琴狠下心來。
“就按照你說的辦吧,羅蘭。”
雪痕此時站在走廊上,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談話。因為飛艇的艙門隔音效果並不好,雪痕在路過的時候無意聽到了。
他感到有一些憂傷。
他重新感覺到自己與琴之間的巨大差距。曾幾何時在朝聖之路上他和琴是那麼接近,但是在現實中,他們身份的巨大差異終歸還是顯現出了它的威力。
同時雪痕也感覺到一種分別在即的憂傷,無論如何,在抵達村子,見到母親之後,他們就要分別了。琴將離開雪國,而自己和母親呢?也不可能在此久留了,至少再也不能在東薌村生活了,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難道真的接受畢沙羅和羅蘭的邀請,去遙遠的異鄉耶路撒冷嗎?
可是自己即便想去,也名不正言不順,因為直到現在為止,自己還不是能力者。
雪痕有些失落地穿過走廊,來到飛艇前端的甲板上。
但是這時他發現甲板上已經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個莫爾德家族的騎士背對著雪痕站在甲板上,憑欄眺望,俯視著夜色中的叢林。
他是哨兵,羅蘭安排他在這裡守夜。
雪痕出現在甲板上他顯然是發現了,但是他沒有說話。雪痕知道他是北奧人,根據他在朝聖之路上和北奧人接觸的經驗,他知道他們是靦腆而高冷的,因此不和自己打招呼並不代表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