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璃櫻按下開關,客廳一排白熾燈如數亮起,她才甩掉腳上的高跟鞋把整個人蜷縮排沙發裡。
大概是人在難過的時候,任何的傷痛都會被放大,明明是穿慣的鞋子,承受範圍之內的高度,這會兒卻覺得腳腕上一跳一跳疼得厲害,磨得人神經發麻。
她拒絕了傭人的好意,一個人打車回來,上樓的時候走得太快就扭傷了腳腕。
常備的鎮痛噴霧就在電視下的第二個抽屜裡,她卻再分不出一絲力氣支撐身體,轉頭朝抽屜的方向看了看,又默默把腦袋靠回抱枕上。
這樣也好。
疼痛可以使人清醒。
她與霍凌舟的種種就像一場跌宕起伏的大夢,看風看雪看雨後彩虹,可是最後這一彎彩虹卻不屬於她,唯有高高掛在天際才是原本的軌跡與命途。
而她站在雲下,抬頭仰望千里之遙的距離。
各自安好才是最正確的結局。
這個念頭爬上心口,像藤蔓一樣把心臟僅僅纏繞其中,窒息的感覺卻逼得人鼻頭髮酸,慕璃櫻紅著眼從沙發上站起來,拖著已經扭傷的腳進了臥房,眨眼間將幾樣物品丟進紙箱,然後抬起沒有受傷的腿,一腳把箱子踹進角落。
像是氣霍凌舟不接電話,又像是氣自己滿心幻想。
箱子裡是都是霍凌舟送給她的東西,在力道十足的腳下劃出老遠,慕璃櫻坐回沙發去找手機,想要把霍凌舟的聯絡方式一併刪除,碰到螢幕才想起來,在自己離開霍宅的時候手機就已經沒電了。
她扯起嘴角露出一個很難看的笑。
連手機都這麼沒有出息,彷彿冥冥之中在這一場恩斷義絕裡感受著主人的不情願,索性關了機。
也不知道是生誰的氣,慕璃櫻在沙發上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要去拿充電器,可人才從沙發上站起來,便聽到“刺啦”一聲,緊接著眼前一黑,四周都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裹挾。
慕璃櫻嚥了咽口水,她甚至聽見自己因為恐懼而加快的心跳聲。
她怕黑。
雖然只是普通的電路事故,但所有光芒消失瞬間的黑暗已經足夠勾起她心底的恐懼,她被恐懼釘在原地動彈不得,過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朝窗外看去,接著昏暗的月光能夠模模糊糊看見窗欞的輪廓。
家裡沒有備蠟燭的習慣,櫥櫃深處或許還壓著能夠救命的小夜燈,可眼前的黑暗已經讓她寸步難行。
摸著黑翻箱倒櫃,慕璃櫻不太敢。
大概是整個小區的電路都出了問題,從窗戶裡看出去,外面黑漆漆一片,所有輪廓在黑暗下模糊得隱隱約約,她
連走過去拉窗簾的勇氣都沒有。
但凡手機還有一絲電,她此刻都不至於這樣狼狽。
慕璃櫻在原地站得身體都快僵了,恐懼與理智在腦袋裡撕來扯去,最終也沒能分出勝負,她仍在給自己做著沒什麼效果的心理建設,轟隆一聲,外面竟然嘩嘩下起雨來。
她只慶幸窗戶是關著的,不會漏一絲風進來。
可是玻璃外的電閃雷鳴依然讓人戰慄。
慕璃櫻撐著身子縮排沙發深處,將隨手的毯子蓋在身上,卻還不夠,手忙腳亂地折騰了一會兒,身體像蠶寶寶一樣完完全全裹進毯子裡,只留一個腦袋在外面。
背對著窗戶,她不敢去看外面的電閃雷鳴,可是雨水拍打窗戶的聲音卻裹挾著風聲穿過玻璃,直直鑽進耳朵裡。
這樣的聲音聽得慕璃櫻頭皮發麻,她只想立刻暈過去,可五感卻越來越清晰,每一道雷聲都傳進了她的耳朵裡。
漫無邊際的折磨幾乎讓人發瘋,慕璃櫻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時間,忽然聽到不同的聲音。
砰砰的砸門聲在黑暗中格外嚇人,但是這時候有人比沒人要好,慕璃櫻在心裡默唸了好幾遍自己是無神論者,才扯開身上的毯子去開門。
敲門聲一浪高過一浪,像是要把門砸碎。
可是貓眼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慕璃櫻咬了咬牙,一把拉開大門,卻在閃電明明滅滅的餘光裡看見了那一彎彩虹。
霍凌舟從公司趕回老宅,卻只見一桌冷掉的飯菜,他掉頭就往慕璃櫻家裡趕,半路下起大雨,雷聲隔著隔音效果頂級的車窗都聽得清楚,在小區門口遇到保安,卻被告知電路損壞,整個小區全體停電。
保安的話像玻璃外的雨還要冷,一下子澆滅了他身上所有的溫度。
在黑暗中機械地數著樓層,他告訴自己走出一步就離慕璃櫻近一點。
所幸命運仁慈,他最終敲開了那扇緊閉的大門。
慕璃櫻是被霍凌舟抱回沙發上的,背後還被塞了兩個抱枕,原本對她不起什麼作用的柔軟這一刻有效緩解了心頭的恐懼,然而她還是不敢放開霍凌舟的手,甚至用上了力氣,把人拽在眼前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