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鑑明已經顧不得太多,他執筆沾墨自信滿滿的在灑金箋上寫下半句詩:“擘開五色銷金紙,碧鎖窗前學草書”,正是方才秦簡所念讚美灑金紙之詩。
高家雖算是工匠之家,但雕版這行當,接觸的無不是名家名作,故一名出色的雕版師傅必然也是位了不起的畫家雕刻家!是以,高家與練家的弟子無論是在匠界還是仕子間的地位都不低!
高鑑明從小就受書畫薰陶,練就一手好字,即便是秦簡見了,也不禁點了點頭:端正嚴謹,下了功夫的。
練紹榮不禁有點兒著急:自家的侄子有多少斤兩他是知道的!雖然拜了名師,但字這玩意,沒個三年五載見不得真章!他記得清清楚楚,還未分家時,他每月考較族中子弟的作業,白堂的學業那叫慘淡!
見白棠已然立在案前執筆蹙眉凝思,他忍不住就要起身,暗道自己要不就以大欺小一回,卻讓父親扯住袖子。老爺子睨了他一眼:急什麼!
練紹榮遲疑間,卻見白棠眉目舒展,落筆如雲煙,那姿態,好看得還真能唬弄人!
一直沉默不言的程雪楓,此時終於耐不住走到了秦簡的身邊,伸著脖子往白棠的紙上瞅了一眼,脫口驚道:“好!”
這字寫得瀟灑飄逸也就罷了,這首詩——
《竹》
竹勁風最知,呼嘯任爾行。
落盡無邊葉,卻道好個秋!
雪楓喃喃的反覆唸了幾遍,遲疑不定的問向秦簡:“這是哪位大家寫的詩?怎麼之前從來沒聽過?”
秦簡略微嘆了口氣,語帶不解的反問了一句:“你真與練白棠相識多年?”
程雪楓目光不明,嘴角一抹複雜難言的笑意:我和此白棠,還真不是什麼舊識!
不知是誰喝了一句:“好詩!”
好詩!
區區二十字,將竹的風骨展現得淋漓盡致。詩由心生,可見詩人的性情亦是如詩中所展露的風流豪邁,樂觀不羈。
眾人爭相傳閱間,高鑑明已然面紅耳赤,他忍不住提醒大夥:“練公子這首詩,大約是尊師寫的吧?”
白棠爽朗一笑,拱手道:“此詩不過是在下見風摧竹林,偶爾得之!今日獻醜了!”
高鑑明還要爭辯,高老爺子大聲讚道:“名師出高徒啊!石軒,你們練家可出了個了不得子弟啊!”
練老爺子笑了笑:“詩寫得好不好是一回事,咱們今天看得還是紙!”
一句話提醒了眾人,忙將兩張詩箋並在一處,細看筆墨之態。
灑金箋墨色漆黑泛亮,線條順滑,金箔隱現在筆跡中,端地是華美金貴。
再看白堂的落霞箋,眾人咦了一聲,怎地他的粉霞箋紙面光澤更顯鮮亮?襯得墨色也清亮耀眼,筆墨柔滑,豔煞眾人!
練紹榮深深吸了口氣,臉上止不住的笑意昂然。今日這一局,他是做足了丟臉輸陣的心理準備,沒想到,白棠竟然一鳴驚人!全方位碾壓老對頭,即是意外之喜,又滿懷欣慰:就該這樣嘛,他練家何時出過廢物?!
高鑑明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不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