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長明每天都會來重症病區域巡視一圈，雖然這裡沒有先進的進口治療器械，但這裡就是能神奇地把這些即便大醫院都束手無措的重症治好，針灸和中藥，除了檢查，似乎不和那些大醫院合作，北大附屬醫院也能維持得住，那自己當初為什麼眼巴巴地上門，幾乎拿老臉讓人踩呢？不過，轉念一想，北大附屬醫院不僅小了，而且，名氣確實也還不行，即便當初那場陰謀陽謀，這個醫院在外人眼裡，仍然不入流，即便已經治好了幾十例重症患者，還是不入流。看來，合作還是要的，他也想過擴建，也想過宣傳，但是，想擴建沒錢，畢竟這些年，他也只是跟著大醫院屁股後面喝湯飯，利潤高，但營收不行；想宣傳，可是，眼下重症病床已經短缺了，沒有病床安置病人，再大的名氣有什麼用？這次他不會再自作主張了，只想找個時間再和陳奇商量就是。
只是，季長明沒想到的是，隨著幾十例重症病人的出院，一個不入流的小醫院成功治好這些大醫院都束手無措的重症病人的事情開始慢慢地蘊釀，發酵，然後開始順著無形的渠道，開始漸漸地傳開了。
終於，一篇專題採訪乙肝病患者的文章在網上發表，並迅速地被各大主流媒體爭相轉載，以至於短短一個星期，瀏覽量就超千萬。全國百萬網民留言，迅速把這篇文章送上了熱搜版首，而且居高不下，各地重症患者紛紛要求有關部門核實並公開調查結果，這已經迅速演化成了一場全國性的大請願了，即便衛生部，也終於再也坐不住了。
季長明從一開始就關注到了，但他沒有在意，直到後來，他越看越喜，越看越驚，喜的是，這無形之中，幫他做了一次免費宣傳，驚的是，這樣全國性的宣傳，假如各地患者湧來，只怕他的醫院會被瞬間毀滅，因為現在醫院根本沒有病床了，現在近六十三例重症病者已經是極限了，這還是抽調了住院部所有資源的結果，現在住院部幾乎清空了所有外科住院的病人。所以，他不得不再次找陳奇商量了。
“院長。”陳奇推門進來。
“陳醫生。”季長明迫不及待地道，“我想你已經瞭解了，現在網上已經火了，尋找合作物件的事不能再拖了。”
“我知道。”陳奇點點頭，他也有些無奈，這個醫院的條件限制了所有，無論患者多少，他都願意治，但他畢竟只有一個人，治是治不過來的，所以，他需要助手，也需要能和他一起並肩作戰的醫療人才，顧雪經驗不足，能幫上忙，便有限。
“前陣子市中心醫院又聯絡我了。”季長明想了想道，“他們同意讓出部分收益。只看你的意思。”顯然市中心醫院開始急了。其實季長明明白，如果沒有網上這件事，市中心醫院不一定會這麼快妥協，可是，如今連衛生部都坐不住了，他們再不出手，只怕很快就會有其他方面的人伸手了。當然，他們不知道陳奇已經拒絕過了。
“我不在乎錢。”陳奇忽然道，“但我不會和市中心醫院合作。”雖然秦荷沒有再找上他，但他知道，市中心醫院一定有秦荷的影子。不論是出於什麼方面的考慮，他都不能和市中心醫院合作。
“那你的意思是？”季長明有些腦袋轉不過彎。
“很簡單。”陳奇道，“擰成一股繩，群狼噬虎。”
這下季長明明白了，拋開市中心醫院這頭大蟲，鵬城還有大大小小數十家醫院，分佈在各個片區，陳奇要的是，聯合這些跟著喝湯的小醫院，讓他們吃肉，餓死拖瘦市中心醫院這頭大蟲。而能夠將他們擰成一股繩的關鍵是——陳奇。
“好，這個辦法不錯，我馬上來聯絡他們。”季長明也不是吃素的，稍一點撥，他就知道該怎麼做了。
其實陳奇並不想拋開市中心醫院，但是，眼下市中心醫院還沒有完全放下它的野心，凡事都想佔大頭，現在如果和它合作，那麼，患者的治療費用即便有所減少，肯定下降得有限，陳奇打算釜底抽薪，狠狠地打擊它一下，然後再逼它就範，從而把重症病的治療費用拉下來。他不在乎錢，可是，他不能讓患者出冤枉錢。錢，即便不能用來救命，也絕不能用來害命。因為錢而送命的患者，是時候需要一個公道了。
季長明的效率很高，僅僅半個月，幾乎各片區入流和不入流的醫院就給了回覆，他們同意加入這個圈子，對於分潤則保留意見，而季長明也在這段時間裡給出了一份方案，方案的內容分三部分，一，是重症病人的分配問題，這就看各自醫院實力了；另一部分是建立聯合重症院區，這個是要在合作開始才能啟動的，也就是各醫院的重症病人集中一起，統一治療，由各院分派人手參與治療，這樣可以大大節約治療成本，提高治療便利性。當然，利益分配有待協商；第三，醫療團隊建設，這是重中之重，卻是最急不來的。由各院選派中醫針灸師加入，而主持的自然是陳奇，他需要把針灸技術傳出去。這樣的聯合在醫療水平相差無幾的時候，根本是不可能實現的，人都是有私心的，總覺得自己喝湯，總比大家一起喝湯好，畢竟運氣好還能有幾塊肉片；但現在，北大附屬醫院成了個奇葩，掌握了可以說是當前最先進的重症治療方法，那麼，聯合也就不再是不可能了，畢竟，跟著吃肉總比自己喝湯好。往常，在重症這方面的利潤大部分都被市中心醫院佔去，即便是治不好，只能用藥物控制，同樣的藥物，患者也寧願去市中心醫院，而他們，只能偶爾撿幾個剩下的，所以，幾乎不存在什麼利潤，而聯合後，他們不僅自身的其他輕症病患收入不減，而且成功地把手伸進了重症病領域，而且最關鍵的是，聯合後，他們漸漸地也能有自己的專家團隊，這才是最誘人的。所以，第三個方案策劃，才是促成這次聯合的主要原因。當然，前期的投入肯定是不能少的，而投入多少，只能依各自實力而定，有些家底薄的，想出錢也沒辦法，有些家底後的當家人眼光又淺，肯定不捨得出，所以，想要真正地聯合，恐怕還有不短的路要走，但總算大家願意坐下來談了不是。
陳奇對季長明丟擲的方案不置可否，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但他知道，有些事他必須參與，所以還是答應仔細想想，當然，少不得要和顧雪一起討論，相比而言，顧雪要比他專業得多。
市中心醫院會議室，主任醫師以上的團隊十數人幾乎都在場，秦荷赫然在列，院長李周面沉似水，看著手上搜集來的資料，李周大光其火。
“都說說吧。”李周冷冷道，“和那邊談了一個月，事情沒談下來，倒把他們逼到一起去了。”副院長劉泠頓時冷汗冒了下來，秦荷臉色也難看了。和北大附屬醫院的協商，一直是他們兩人負責，也正是秦荷的主意，所以之前市中心醫院一直不肯把分成降下來，想把陳奇和季長明逼到反目，可惜的是，他們看錯了陳奇，陳奇不僅沒和季長明反目，反而來了一招釜底抽薪，這一手反擊極其漂亮。
在鵬城，其實並沒有真正意義上治癒重症患者，大多都是臨床治癒和藥物控制，所謂的臨床治癒，指的是沒有病理反應，就像乙肝患者，當治到小三陽的時候，就算是臨床治癒了，但其實隨時可能復發；而藥物控制，就是指患者只能長期靠藥物維持在一定的病理程度，這完全和治癒不搭邊了，說白了就是花錢買時間。
室內一片寂靜，其實情況李周也清楚，對於劉泠和秦荷使的手段他也認可，畢竟當了鵬城重症領域這麼霸主這麼多年，他也不可避免地有些自負，所以才會直到現在都沒有真正重視陳奇，而是放任劉泠和秦荷一步步把陳奇逼到今天，如果他早下決斷，果斷讓出陳奇應得的份額，那麼，今天這群狼噬虎的局面也就不會發生了，現如今，希望補救還來得及吧，也希望那小子，不會真的想把他們往絕路上逼。要知道，只要他們的聯合真正實施，未來數年內，就能不斷培養出一批批重症治療方面的專家，不說治癒，哪怕掌握臨床治癒的技術，那麼，不說這一領域的霸主地位不保，連能不能跟在背後喝剩湯都不一定，到那時，市中心醫院可能就要去體驗下這些年，那些不入流醫院所體驗過的苦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