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峰心裡是遲疑不定的，他能看出來今天來的所有人都是想幫焦總的企業的，她不知道這裡頭是有利益勾結，還是單純的不想看到這麼一家老牌企業出問題。
這是京城排的上號的老牌企業，和隔壁的那家汽車企業不同，那家企業憑有政治影響力的車輛，每年還是能吃飽肚子的，人家生產的車，逼格比較高，楊長峰都想著能弄一輛人家的車撐門面呢，只不過價格太高，價效比不是很高，也就算了。
這麼一家企業，楊長峰不相信利益相關人很少，他認為，如果不把企業和亂七八糟的人脈關係切割開來，企業再做，也不可能發展壯大，現在是拼技術的時候，在產業升級這個風口，國產企業能不能飛起來，就看技術革新是不是能趕得上了，這個時候，哪來那麼多精力去處理那麼多沒必要的社會關係？
二頭領是從偏遠地區調進京城的，他跟焦總的企業應該沒太多的利益關係，這人的出發點應該比較單純。那位主管經濟的有京城經濟大腦的稱號，而且也是出了名的清白，應該不存在太大的問題。
但那位主管過這家企業的頭領呢？
楊長峰不想把人想的太低劣，但他不得不先以小人之心猜度別人的心思，那位頭領頭髮花白，人也很憔悴，看起來應該是一位比較勤懇的領導，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楊長峰並不想把人都想的那麼單純。
他得先看看，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走到車間門口，楊長峰停下腳步，推開一個車間主任的辦公室大門走了進去，車間主任辦公室裡很簡單，沒那麼多花裡胡哨的東西。
兩個人正趴在辦公桌上研究電腦，楊長峰開啟透視眼，大略一掃，辦公室裡沒值錢的東西，但有一個保險櫃，保險櫃裡也沒有雜七雜八的東西，全是檔案資料。
這還行。
看看辦公桌上，帶著茶鏽的十來塊錢的一個玻璃杯，裡頭的茶葉也是一百來塊錢一斤的，在車間主任的辦公桌抽屜裡，有塑膠袋裝著不到半斤的茶葉，茶葉旁邊放著一串鑰匙。
車間主任愕然，正研究他所管理的車間正在升級的一款燃料供應線路，沒注意一大批人到公司來考察，抬頭看了半天，還有點愕然，奇怪道：“你們，你們是誰啊？到這幹什麼？”
焦總連忙介紹：“老任，別光顧著研究，市府的二頭領，和陳氏集團的楊總來公司考察，你先把手頭的工作放一放，帶我們去車間轉一圈。”
楊長峰看到，主任並沒有看任何人，是真有些不情願，嘟囔著開抽屜，道：“考察考察，咋沒說一聲。”
二頭領給楊長峰介紹：“任師傅是從咱們一線工人裡提上來的，比較關注技術革新，對人情往來不那麼熟悉，你別在意。”
這種人才對脾氣，楊長峰道：“這是好事，如果我們的工人師傅都能不管那麼多人情往來，一心鑽研技術，我們現在有多少短板都補上了。”
任師傅奇怪道：“你咋還跟別人不一樣？別人都說要關注人情往來。”
老領導面子上很過意不去，批評道：“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任師傅梗著脖子嚷嚷：“我就這麼個人，你讓我研究技術沒問題，讓我應酬我沒那能耐，你又不是不知道。”
拿著鑰匙往外一走，楊長峰吃驚極了，怎麼還，還腿腳有問題？
“這是個硬漢子啊，十多年前去人家外國汽車企業考察，為了學到一條輸油管道的排列技術，半條命都搭進去了，回來本來要提成幹部，愣是自己又跑回一線生產隊伍去了。”焦總介紹完，又說，“人家都說領導幹部安排小舅子進工廠，任師傅這個小舅子，沒人不信服。”
誰的小舅子？
老領導有些尷尬，悻悻道：“我又管不了，就一頭倔驢。”
原來是老領導的小舅子，這小舅子，當真過硬，你不能不服氣。
看看辦公室裡到處堆著的圖紙和工具箱，楊長峰篤定，人家真不是擺出來給誰看的，那是真在那研究的。
“好好的車間主任辦公室都成車間研究室了。”焦總吐槽，“老任這人，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
可別，這麼好的工人師傅，當什麼太子啊。
楊長峰心裡記住了這件事，給小公主使了個眼色，小公主會意，她的人脈關係也很廣，立馬發簡訊找人打聽這件事，這要是真的，那這企業就真有點意思了。
任師傅一瘸一拐往前頭走，幾個小車間沒停留，不停留地往前走著，給楊長峰介紹：“這是幾個小車間，做的基本上也是買辦乾的事情，沒啥看頭，沒錢發展自己的全面技術，只能買人家的往車上裝。”
楊長峰請教：“如果自己發展呢？”
“沒錢，你給錢嗎？”任師傅不滿道，“再說，大的配套不上去，升級這些就是浪費錢，萬一哪天工廠倒閉，投入到小配套零件裡的錢全打水漂了，划不來，只有把大架子升級起來，才能完善配套裝置的技術研究還有生產這兩條線，要沒大架子，你研究啥都是白搭，沒用。”
看來的確是缺錢。
楊長峰追問：“如果要搭起架子，你算過需要多少資金嗎？”
任師傅回頭看了兩眼，道：“要沒個三十億五十億，想都不要想，汽車不是四個車軲轆加一個沙發就能配套起來的，說哪話的不是棒槌就是不與時俱進，這年頭，敢玩重工業的，那都是燒錢的，你沒投入到那個地步，就別想拿出產品。”
這人有一點習慣性的憤世嫉俗，說著就由開始嘲諷了，說道：“要有那三五十個億，投入股市裡，一年翻倍，十年十倍，多好啊，搭到這看不到希望的行當幹啥。”
他沒敢把數字說的太大，實際上，三五十億，以美金為單位，那還差不多，真按人民幣來算，那點錢對一家汽車企業，真連打水漂都不夠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