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幾天。
張百良照常上班,店裡的事都落在我頭上。
裝修起火受損的包廂,配置主機,除錯音響,進貨,招人。
這些事繁瑣累人,加上下雨不便,進出溼漉漉的,讓人心裡跟發了黴似的。
更黴的是,倉庫裡預存的啤酒只有一個月保質期了。粗略數了數,還有兩百多件。
店裡出了幾次事,我就把啤酒給耽擱了。本以為供貨商換一換不是什麼大事,結果一問才知道之前那供貨商換了個老闆。
新老闆看保質期只剩一個月了,又對我店裡起火上了電視臺的事有耳聞,以為我怎麼著都不可能起死回生,死活不肯給我退換貨。
我聯絡了幾個熟識的供貨商,看能不能調換個批次,把這些快過期的酒先拉去別的場子賣了。結果好說歹說,就一小超市答應給我先拿幾件去賣賣,幾件頂個什麼用啊。
真是倒黴起來喝涼水都塞牙縫。
忙完店裡裝修已經是下午了,剛準備騎摩托車回家。張百良就冒著雨來店裡接我了。
路上車多,又下雨堵車,此起彼伏的喇叭聲裡,張百良車停在對面,便朝我跑來,邊扯著嗓門喊:“摩托車給我,我去停。”
張百良的頭髮又黑又硬,淋了雨,就像刺蝟刺似的向上撐著,又只有額頭上一簇,看起來有些搞笑。
見我發笑,他抹著頭髮問我:“很難看嗎?”
“沒。快去吧。”我取下頭盔給他,他懶得用。
我拿自己衣袖抹了抹他臉上的雨水,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的跟孩子似的,嘴裡說著沒事沒事,卻抬高下巴任由我擦著。
看著雨裡,他開著我的女式摩托車的背影,我輕悠悠的嘆了口氣。
過了會,他才淋著雨上車來,問我:“店裡怎麼樣了?”
“差不多了,”我想起來,“你那還有多少錢?馬上要交下個季度的房租了。”
張百良開著車,從褲袋裡掏出錢包,遞給我:“裡邊那張招行的卡,你明天去取吧,應該還有幾萬塊吧。密碼記得嗎?”
“忘了。”
“跟你說多少次了,你生日加我的年份。”
我拿出銀行卡,再把錢包遞還給他,懶懶的說:“多虧家裡還有你賺錢呢,不然這又得去借。”
張百良偏了偏身體,示意我把錢包塞他褲袋裡,一邊笑道:“請了那麼長時間假,我這個月也沒工資拿,我們得省著點花。”
我深吸口氣,振作了一下,大聲說:“放心,我會抓緊時間賺錢的!賺著了請良哥吃香的喝辣的的!”
張百良的眼神很溫柔:“這幾天真累著你了。最近小柔不搭我車上班,晚上我都來接你。”
“那不是很好,你也就不用繞遠路去送她了。”我想起張柔可不是願意擠公交的人,又問道,“那她怎麼上班?”
“說是辭職了,要換工作吧。三天兩頭就換,回家你幫我說說她,她也就怕你。”
我嗤笑一聲:“她怕我?得了吧,也就嘴皮子怕。”
那晚我回家,對賬對到很十一點多,剛剛收拾完,看到張柔小心翼翼的開門進屋,想起張百良的話,便沒有進房。
張柔以為大家都睡了,躡手躡腳的在玄關換了鞋,一進客廳看到我還坐在沙發上,嚇了一跳:“嫂子,你又不看電視,你在這沙發上坐著嚇人幹嘛呀?”
“對賬呢,吃東西了嗎這麼晚?媽給你留了飯。”
“吃了,朋友叫出去玩。”張柔將一個袋子扔在沙發上,坐下揉了揉腳丫,抱怨穿高跟鞋腳疼。
“辭職了是可以多玩幾天,輕鬆輕鬆。”
“對啊,反正也沒多少錢一個月。”張柔說著從袋子裡拿出一個包包,問我,“好看嗎?”
她的工資,這個包怕是有點奢侈了。我問:“挺貴的吧這牌子?”
張柔翻來覆去看那包,愛不釋手的:“還好吧。對了,嫂子,我今天啊,看到上次在溫泉那撞了我的那女的了。就是在買包包的商場裡頭,她看上去比我還小呢,頂多,頂多跟我差不多大。”
這下輪到我吃驚了:“你……你不會又去找人家了吧?”
張柔支支吾吾:“是、啊、怎麼會呢。我去找人家幹嘛。就是覺得世界好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