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對視著。
男人看出了丁寶那藏在眼底的偏執與憤怒。
他的心沉下去,抓了抓頭髮,緩緩癱坐在地上。
“手術是我做的,八年前我剛到仁愛醫院,那些人看我沒權沒勢,老婆又剛懷孕,於是給我安排到了專門為有錢人做治療的部門,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不知道他們具體讓我做什麼,我以為自己運氣好,被領導選中,拿著高報酬,專門為特殊的幾個人服務。”
“你的弟弟被送來的時候,我以為是家長自願的……可後來那個孩子一直哭著要姐姐,他只有那麼小……智力有些低,但真的……真的很可憐。我給他們做了兩次骨髓移植之後,我就下不去手了。”
男人看著丁寶,臉上全是愧疚。
“我後來才知道他們的勾當,我就提出離職了,離職後我的日子也不好過,我當不成醫生了,沒有醫院敢要我,可我也狠不下心繼續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所以……所以我真的很愧疚,這麼多年我都不敢去想當時的畫面,我的手底下……沾了很多無辜的鮮血,我快崩潰了……”
那個男孩不是唯一一個,但卻是他印象最深的一個。
手術後,劇痛之下的孩子懷裡抱著布娃娃,腳腕上鎖著鏈條,無力的掙扎著,嘴裡一遍遍的喊著“姐姐”“姐姐”……
七歲的孩子智力有些問題,但卻異常乖巧聽話。
連哭聲都小小的。
一開始的他還在掙扎著,可後來眼看著那些人真的要把這個孩子往死裡折磨,他再也看不下去了。
“我也就是個普通人,我要照顧我的家庭我的孩子,為了保護他們,這麼多年我把這個秘密藏在心底,把自己藏在這個小地方一輩子不打算離開了,我知道錯了,我已經付出代價了,求你,求你別傷害我女兒……”
對面的丁寶看著他,一隻手下意識攥緊桌角,說話時,聲音微微發緊。
“你離開的時候,他還活著,是麼?”
“是的,那些人暫時不會要了他的命,畢竟他的骨髓是可以多次移植的,但……但後面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一直都呆在你說的那個仁愛醫院麼?”
男人搖搖頭。
“不是,每次手術都是在一個特定的醫院做的,就算是我也找不到醫院的地址,你弟弟應該被關在那個醫院裡面,每次客戶需要做手術的時候會直接去那個特定的醫院。”
丁寶點點頭。
“仁愛醫院的哪些醫生,還在做這種手術?”
男人猶豫了很久。
但為了女兒,還是報出了幾個名字。
“這幾個醫生,在我剛到的時候就已經為那些人服務很多年了,但我不確定他們現在還做不做了,總之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你弟弟還活著,現在肯定還在那個醫院裡。但……但你得有個心理準備,這麼多年了,他還活著的機率很低。”
“嗯,謝謝你提供的這些訊息。”
說著丁寶站起身,男人迫不及待的問。
“那我女兒呢?我女兒在哪?”
丁寶走出門,回頭看了他一眼,淡然道。
“再給你前妻打個電話。”
說著她轉身離開,留下男人慌忙追上,一邊追一邊再次給前妻電話。
這一次,對方很快就接通了。
“女兒,女兒在我身邊呢?怎麼了?說是我一個同事送過來的,我還沒問呢……沒事,在我身邊呢,剛剛吃完飯才睡下……哦,剛剛圖書館的電腦壞了,我忙著整理圖書就沒來得及拿手機……女兒給我打電話了我還能不回來陪著她麼,你怎麼了?怎麼怪怪的?”
看著丁寶離開的背影。
男人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靠在牆邊,一顆懸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